愧对祖宗
孟庆德
20世纪50年代的平剧《夺印》中有一句唱:“对不起地,对不起天,对不起自己的老祖先。”
祖先是俗语,祖宗是雅言。古人说:“祖,始也,言为道德之初祖,故云祖也;宗,尊也,以有德可尊,故云宗。”
老祖宗是伟大的,伟大的老祖宗在全世界许多地方还处于蛮荒的时代就为这天地造了一部盖世的经典之作——《易经》,这《易经》发展到今天,连股票都能算了,西方那么多炒股的人竟不知道“周易”,真是太笨了。
《易经》是研究宇宙大道的。“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用《易经》自己的话说就是:“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事毕矣。”用《西游记》的话说就是:我佛慧眼一开,天地八方古往来今,刹那之间无一不尽现眼底。用《封神演义》的话说就是:某神仙正坐在洞中床上运他的元神,忽然心血来潮,忙向袖中掐指一算,于是古今中外已经发生和还没有发生的事就全都知道。《易经》具此大能耐,天下万事万物应该俱难它不住,而一区区股票,不用掐指,只需一瞥,也就应该尽皆了然于胸了。
从年龄上论,《易经》可称得上是好几千岁的老祖宗,股票却已数不清是第几辈孙;从地位上论,《易经》是从古时候就坐在这里的统领一方的地主,股票却是从他方走来不久的黄口小儿;更主要的,从哲学上论,《易经》是道,是形而上,是要研究宇宙大学问,是重义的,而股票是器,是形而下,是混迹于经济小学问里的一个小玩艺儿,是重利的。重道重义重形而上重宇宙大学问的《易经》,又怎么会瞧得起重形而下的小玩艺呢?但是,非常遗憾,自从《易经》来到这世上,许多古人拿着这样一个伟大的发明却只去求田问舍,寻人觅物,这可真是暴殄天物啊。不用去找资料就可以断定,20世纪上半叶,当西方股票涌进来的时候,肯定有许多渴望发财的人要去向《易经》求助,也肯定早就有人手捧《易经》去卜算股市的行情了。
多少年过去了,股票又热了起来,发财致富,许多人的手上又捧起了沉甸甸的《易经》。很遗憾,一个好几千岁的重道重义重精神的伟大的发明,如今竟又要匍匐在一个重器重利重物质的黄口小儿的面前,看它牛哄哄地带搭不理,看它喜怒无常,看它忽起忽落,看它能不能高兴了赏赐点什么,这可真让老祖宗伤心。
这也让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