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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阳长篇期货小说《金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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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3-09-03
期货就市场之理论、技术方面诠释的书已多多然矣,而与之相关的炒作过程的文学性作品不多见,如果本书能算是从这个角度入手的话,那么,它将是记载了中国期货市场发展的一段历史,抑或说是期货市场的一种故事。
  
  期货,做为经济领域发展的一个产物,具有了强烈的商业意识,参与者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在这个舞台上,它集中展示了来自社会、生活各个层面的思想和行为,或天下大事、或家庭琐碎、或风花雪月、 或金戈铁马,或喜怒哀乐,或成败得失,可谓集人生之精髓大观。
  这是一般职业所体验不到的,这是一种高风险高挑战极具刺激的心态凝结,这是一种由穷人瞬间变富的大起大落的人生,它极富有个性,若秀木立于林中,若白鹤立于鸡群…… 有人谓行业或企业高级管理人员为白领,因为他们更具形象和方向,是其蓝图愿景所在。对于期货,对于从事期货交易工作,谓之金领,这金领人生卓尔不群,是效率效益并掣,有着鲜明的个性!能登入庙堂之高、成就进退之资!
  对期市怀有复杂的情感,也许此书能有些许说明和表白,也不枉有其积极意义,若不能的,惟恐长留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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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03-09-03
关于一种故事


(作者序)

期货就市场之理论、技术方面诠释的书已多多然矣,而与之相关的炒作过程的文字性作品不多见,如果本书能算是从这个角度入手的话,那么,它将是记载了中国期货市场发展的一段历史,抑或说是期货市场的一种故事。

期货,做为经济领域发展的一个产物,具有了强烈的商业意识,参与者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在这个舞台上,它集中展示了来自社会、生活各个层面的思想和行为,或天下大事、或家庭琐碎、或风花雪月、 或金戈铁马,或喜怒哀乐,或成败得失,可谓集人生之精髓大观。

故事的时间大约始自一九九七年,其时期市正步入一个整合阶段,所以故事中尽管以操盘炒作为导索,兼容情感纠葛,最终结局难免有悲感之意味。但书中说得好,“衡量期市存在的理性只有一个标准,它是否能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为社会服务,它能否通过对商品的价格的预期,达到减少损失和浪费,让资源得到合理配置;其二是为了生产者提供保值服务,稳定市场。但目前市场投机过大,本来又处于试点阶段,所以调整势在必然。处于调整期的市场肯定将有一段清淡的日子,三年、五年、至十年,都有可能。总之,期市的存在是无疑的,有了它社会的经济发展将更加有序和高效。我们需要耐心等待一个繁荣期的到来。它就在Futures。”所以这正是本书要说明的,它说明喜欢和关注这行业的人们需要摒弃狂热的心态,以发展的眼光、包容的眼光来承载洗礼,越过沟壑,这样,将会走得更成熟些,更规范性。

我想,我等才疏学浅,能在期货市场操小牛刀实属难得,尽管在期市搏得的数十万资本又被期市吞没于无形,但我等能躬逢其盛,确有纵泪心颤之激情。

对期市怀有复杂的情感,也许此书能有些许说明和表白,也不枉有其积极意义,若不能的,惟恐长留心底了。


冷阳
二00一年秋于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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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03-09-03
1


七月黑豆期货合约,再有两个月就进入交割期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真不痛快呀,这行情……”

吕奇嘴里嘟啷,眼睛却不敢移离开电脑屏半步,要知道,五百手黑豆沽单,只要行情往下走个百把点,就有十余万元的盈利。

再有半小时就要收市了,结合近日行情特征和盘中持仓量及成交量来分析,吕奇认定它会下走的,只是不知空头力量糊芦里卖的什么药,迟迟不见发动攻势。

终于有人不耐烦了,盘中平仓单渐渐显现出来。也是的,周五了嘛,平仓了结,好睡个安心觉,谁知道周末两天又会来什么消息,唯恐下周一开市时措手不及。

这一下,吕奇来精神了,习惯地喝一口热茶,紧抓电话准备报单。说不定空头力量在平仓盘增多时,趁势反力打压,自己正好获利出场,跑一趟短线也好。

吕奇将揸单报挂在自己预设获利的一百五十点处。

交易场内紧张气氛凝重起来,大家盯着盘面,摒住呼吸。

最后五分钟,多头平仓单三千手、一千六百手……

好家伙,行情突然跳水至二百点的跌停板!

场内做空的人欢呼起来,做多的人则一脸的死灰,也有庆幸自己出得快的,更多的是,套就套呗,看看后市怎样走。

自然,吕奇赚了近十万元,比起跌停板还有五十点的损失。目前这行情,技术面上真有点不敢说。按道理,封跌停板了,下周一应该或多或少往下走的。哎,已经出来了,不想别的了,谁知下周一开市又是怎样的光景。

这个周末该放松放松,好好庆贺一下,吕奇拨通了谢眉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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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03-09-03
2
海城。一架从西部云城起飞的客机正徐徐降落。

谢眉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走出候机大厅,大老远就见贵叔在向她招手。

谢眉是一名期货经纪人,在香港做地产的谢康大伯,是芝城券龙期货公司的董事长,知道她做经纪工作后,便要她去券龙做副总经理,帮自己打理公司业务。

“贵叔叔,辛苦您来接我,一年多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丫头,我身子骨硬朗的很。前日接到你康伯的电话,说你去帮他做事之前,要来海城土吉村游玩一趟,这不,我高兴盼你来呢,也好热闹些。”

土吉村,离市中心约有十多公里,是海城开发较早的温泉渡假区。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后来在改革开放建经济特区的大风吹拂下,迎来了火热的日子。康伯正是靠这种地产项目发展起来的。一晃七八年过去了,海城的地产业进入发展的低潮,康伯将公司和业务移到香港,土吉村度假区留下贵叔看守。只是眼下这里除了三日游或七日游的旅游者光顾外,显得较为清冷。

海城的亚热带气候和火山岩地质给土吉村温泉的开发提供了资源条件,开发的泉眼水温有九十余度,能将鸡蛋煮熟,丰富的矿物质和微生物,具有养颜护肤药浴的功效,当然,若在冬季泡温泉,那更是绝好的享受。

车在海城的马路上驰行,两旁的椰子树将路遮得片片荫凉。

约半个小时的路程,土吉村蓝天碧海、一幢幢度假别墅显现在眼前。一切安顿好了,谢眉换上泳衣,顺着游泳池右角白色的扶梯走下去。

谢眉大眼柳眉,乌发披肩,高挑的身材显得很是轻盈,白晰的皮肤在这南国的阳光触摸下,感觉会融化似的。

温泉水洗去旅途的疲惫和风尘,除水面上有些温度和薄薄水雾外,初夏的温泉水,有些清凉沁人。

在水中仰头看看天,天蔚蓝高远,一派白云悠悠,风儿吹拂,耳中海涛声阵阵,谢眉顿觉一身的舒畅。

浴罢,回到房间,电视里正播放当地节目。

咦,财经资讯,要好好看看。股市还不错,这一千多点的大牛市,看样子也该调整调整一下了吧,否则,期市哪还有得做呀。谢眉自言自语。

电视节目接下来是期货行情点评。这个嘉宾主持面孔好熟,好象是,是吕奇嘛,这家伙,怎么会在海城,真是巧了。

形象英俊硬朗的吕奇说起行情来有板有眼,颇有点大家风范,只是言语中肯,不敢有什么偏激或鼓吹之辞。

这是吕奇的本色嘛,多年不见,还是老样,脸上淳朴的性情无改,一个务实派!谢眉眉间流露出欢欣的神情。

该去看看他,也顺便看看海城的期货业。

这一夜,谢眉睡得很香,低微呼吸声让房间充满温馨。

窗外,半月淡淡的辉光,椰果在成熟的过程中越发青得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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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3-09-03
3
谢眉略施粉黛,早晨的阳光使她的体态更加妩媚恬逸。

经过一个三岔路口,前面正是吕奇供职的期货公司,这是一家三星级宾馆,楼顶上耸立着大金期货的广告牌。

谢眉用手稍稍理理秀发,提着玲珑小包下了车,款款地向那公司走去。

大金期货公司开业一年有余,刚开业时热闹非常,但客户总是赚少亏多,日子一长,也就冷清了。

大金公司的负责人鲍余是个性急人,且凡事喜大。当然,若论大金公司的创立,鲍余功不可没,他写的可行性报告把董事局各位董事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报告中,他把期货业的美好发展前景,形容为如婴儿之新生、朝阳之初露。彼时股票交易所已经遍地开花,人气旺甚,没有理由怀疑交易机制大大优于股市的期市会受到冷遇。

大金公司的股本中,港商和国内公司各占百分之五十。中方财力单薄,但据本地之利,可以上下疏通关系,争取早日获得经营权。而港方财力雄厚,通过中间人的穿针引线,就产生了眼下的大金。大金公司从提出申请到批准成立,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期间已有若干家港台与中资合股的经纪公司开门大吉。

大金期货公司营业场所相当讲究,鲍余认为期货业乃明星行业,营业厅理应气派阔大,周围环境亦需幽雅悦目,闹中取静。因此选中市内一家三星级宾馆作为营业场所。

该宾馆占地极广,大厦周遭,全是热带风情巧设苏式园林,内中奇花异卉,瘦石怪岩,又有竹木游廊,曲曲弯弯地直通草木幽深之处,砖砌浅池两旁,处处甬道相通,但见清清水中,锦鳞数百尾,摇头摆尾,四处游梭,见人不怕,自得其乐。水池之上,另筑一小小通道,约半米宽,百米长,上设开合桥一座,与假山石洞相连。花卉园中建有鸟棚,养着画眉、鹦鹉等,清啼阵阵,令人游此地不觉心旷神怡、胸中豁然。

鲍余之所以选中三星级宾馆作为营业场所,看中的就是这一片风景。对营业厅的装修,鲍余也颇费了一番心思:上方玉膏吊顶、脚下实木地板,大厅正门,摆巨型真漆大玉屏一扇,左右分置景德镇青花大瓷瓶一双……鲍余前后左右巡视良久,犹嫌不足,又叫人在大厅门楣处造假檐一顶,左右两个尖角翘起老高,犹如大鹏展翅,暗寓大金公司将一飞冲天之意。

自然从办公楼的装修、电脑的配置、人才的招录到客户的宣传,鲍余做足了本钱,大张旗鼓了一番。

由于事前投入了大笔资金,那事后经营业务量就得跟上去,否则,就会亏损。鲍余自然明白个中道理,除了鼓励客户多做单外,还给各位经纪人施压,要求多多带进客户。

事实上,在期货市场炒作,客户若想生存下去,就得不急不躁,谨慎操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否则绝对输易赢难。再说期货市场,客户大都陌生,所以,经纪人的引导非常重要。若经纪人也猴急马躁,客户要想赚钱做长久是很难的。但现实是很残酷的,如果客户个个稳守长线,很少做单,公司赚不到交易手续费,那公司生存就会出问题。但公司一味鼓励客户勤跑短线多做单,则市场有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之虞。

鲍余顾不得这些道理,只想交易量突飞猛进。果然,客户赚不到钱,一不留神,就得认亏斩仓。慢慢地,客户游弋而去。大金公司没有养住客户,让客户真正获利的不到五六户。

为了扭转公司不利的局面,鲍余命令所有经纪人主动出击,外出拉客,目标是市内各家证券公司。

吕奇作为公司交易部经理,自然担子不轻。吕奇是学国际金融的,在期市从业也算轻车熟路,但从毕业到现在,先头在一家日报社做了一年记者,后来辞职转到期货行业。目前到大金公司还不到一年,还好,通过自己的努力,时不时在电视上露露面,做做期评,倒也在当地的期货行业算个知名人物。

由于用心研究行情,大金公司现有四五户赢利客户,有吕奇一大份功劳。所以,吕奇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不过,面对大金眼下这种要去证券公司挖客户窘境,吕奇对鲍余的做法有异议外,对期市的投资环境不免心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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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3-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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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奇的业务搭档鲍买是鲍余的侄女,在大金也算个人物。见吕奇去证券公司挖客户不太乐意,便说:“吕奇呀,没有客户大家都没有饭吃了,不管是去哪,只要有客户,我们就去试试吧。”半天,见吕奇执意不去,还反过来劝她也不要去,说定无好果子吃。鲍买便赌气而去。

第二天鲍买和毛经纪相约同行,找到一家证券公司,捱到中午收盘时间,觑着一班工作人员吃午饭去了,二人悄悄溜进大户室。此时里面还有七八个大户在看盘,鲍买毛经纪心说机不可失,急忙上前亮明身分,接着来了一番“抑股扬期”的演说。
二人正说的起劲,忽见那七八个大户中间,站起一个穿蓝色西服的年轻男子,指着他俩大声喝道:“好大胆的奸细,拉客拉到这里来了!”说罢跳起来就向毛经纪扑去。

此时一班工作人员买了快餐回转来吃,男男女女,不下十人,听见蓝制服吆喝,顿时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随手抄起身边家伙,有的扫帚,有的报夹,一窝蜂打将过来。吓得二人抱头鼠窜。急奔出大门,转过廊柱,下了台阶,才把追兵甩脱。饶是如此,毛经纪的后背还是着了一个快餐盒,饭汤菜汁漓淋而下,甚是狼狈,鲍买跑在头里,免遭毒手,但把鞋跟弄折了。

公司派出的各路人马中,大都刹羽而归,只有李悍这一路了得,联络到了十几个股民。鲍余总经理以他立了头功,特许晚上在美食园摆宴招待客人。鲍余又命令公司经纪人全体参加,吕奇也被鲍买硬拉来陪客。

晚上七点钟,客人逐渐来到美食园,吕奇看到比肩而坐的一对男女,颇为眼熟,男的黑脸平头,衣服粗糙,手臂健壮有力,女的亦是相貌平庸,装扮入俗,怎么看也不像做期货的。吕奇忽然想起二人就是陈大眼夫妇。

原来去年李悍做经纪人时,曾有一个叫做陈大眼的木匠,在大金公司做工,见客户赚钱,心痒难熬,便也七拼八凑了一万元,请李悍操作。那时期市初创,纯属试验,因此行业法制法规不甚到位,一般机构大户视为投机沃土,任意操纵,故行情暴涨暴跌,空间极大。李悍初做经纪,人又浮躁,输多赢少,偏偏陈大眼这一单却押对了,两天之内账面上赚了一倍,李悍意欲出局,可陈大眼不依,说是他亲见有人一个月赚了十几倍,自己只赚一倍不是太亏了吗?彼时期市还真的能出奇迹,不到一个月,他也赚了八九倍。得十万元。陈大眼喜从天降,把做工家伙一骨脑锁进箱子,准备今后以期货为生。但其妻葛芒因丈夫赚得横财,心中不稳,到庙里算了一命,道是破财在即,吓得葛芒连哄带骗地把十万元搞到手,存了银行死期。

幸好葛芒有此一举,否则那十万元还真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李悍手上的客户,不论开始是赚是亏,凡在期市呆过一年以上,无不大败亏输,蚀尽老本。后来期市人气渐散,经纪谋生不易,李悍曾帮陈大眼赚过钱,因此动员他再度入市。

陈大眼的赚钱经历经李悍自己吹嘘,在大金公司已是无人不晓,一些不知真相的客户,真当他是个操盘高手。

因为李悍今天功劳最大,鲍总叫他做东。李悍很早就来了,站在门口与众股民一一打过招呼,见人差不多齐了,便拣陈大眼身边的位子坐了,又叫鲍买看菜谱,吩咐她但有美食园的招牌名菜,只管点上来,显出一付期市中人岂惜千金的派头。鲍买心领神会,拿起笔来,行云流水般勾了十几道好菜,喜得服务小姐一刻也不愿把个笑脸歇着。

酒过三巡,李悍把陈大眼夫妇介绍给众股民,并将自己当年的所谓业绩夸耀一番。这么做本也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李悍总体业绩不佳,陈大眼只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才得以硕果仅存,如此树立活样榜来往自己脸上贴金未免太不地道。吕奇心中便有些不以为然。

葛芒性情爽直,人又好强,当下听李悍把功劳都算在自己头上,心中不服,遂说道:“老陈当年赚是赚了十万块,要不是我命令他金盆洗手,只怕后面又输得一个子不剩了。听老陈说,和他一起做期货的如今十个倒死了九个了。”

陈大眼听她说的坦露,生怕李悍面子上过不去,便把个腿扯直了,从桌下踢了葛芒一下,命她住口。葛芒犹不领悟,骂道:“好疼!踢你娘蛋!”股民中多有乖觉的,见此情景,都掩嘴儿笑。

俗话说请客请客,正题儿就一个吃字。厨房菜上得快,食客们吃得也快,不到两小时,十几道佳肴已是盘底朝天。众人早已酒足饭饱,李悍犹作势装阔,手指桌面上大小碗碟点数:炒、炸、烧、扒、炖、煎、烤俱全,怎么没有熏类?鲍买说没有熏类,那么叫一个熏鱼好了。众股民连连摇手说不要了,李悍不依,起身亲自到厨房看熏鱼去了。

鲍余趁机来到过道里,拉住李悍,吩咐他把合同书拿出来,趁着酒意叫大家签约。李悍心想今天一顿晚饭搞定这么多客户,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有道是“有酒有肉多朋友,急难何曾见一人”,见到李悍把签约家伙拿出来,股民们十个倒走了七八个,剩下的两三个也是多方借口,说要把期货彻底弄明白了再签约,直把个李悍气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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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3-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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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证券公司挖墙角不成,鲍余又生一计,叫李悍到晚报连登三天广告,内容极言期市魅力,什么“获利双程路,一年千万倍”之类的,为此大金公司特拟定下周一上午召开客户恳谈会,届时备宴招待,赠送礼品云云。广告一出,倒也有些反响。

周一,公司果然来了不少陌生面孔,至少场面看上去挺热闹。经纪人全体上阵,忙着接待各方宾客。吕奇和鲍买也不例外。这鲍买年方二十三,生得漂亮冷艳,瓜子脸,秀眉细眼,看人眼神儿格外警觉,态度不冷不热。她今天穿一件嫩黄色的背带连衣裤,里面是绣领白衬衫,辩子用红丝线扎着,看上去就象个小姑娘。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吕奇那高大的身材正好衬出她的矫小玲珑。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首,这天谢眉恰好来到。但鲍买却与她撞个满怀,鲍买一看是个年轻的女郎,还东张西望的,以为她走错了门,但却不知醋劲何来,不免语出不敬。

鲍买虽然出言不恭,谢眉却末予理会。此时在电脑面前忙碌的吕奇转过身来,笑劝鲍买道:“算了,别尖牙利嘴的了,人家走错了门,你不是正可赚个指路人当当么!”说罢对着谢眉笑笑, 大厅里灯光明亮,谢眉看得心头微微一撞。好帅气!只见高个儿的吕奇身着黑色西装,白衬衫,花领结,言谈举止之间,漫散一股儒雅亲切之风。

“嗳,”吕奇很和气地问她;“到底是不是走错了门?”

谢眉扑哧一笑,道:“这么多顾客,为什么偏我走错了门?”

“那么您是来做期货的?”他认真地打量起她来。呀,竟然是她!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是的,是谢眉。在高三的时候,她从外地转学进来,坐在吕奇的前排。谢眉容貌清丽,落落大方,学习成绩也很好,是全班同学关注的焦点,自然,这种类型的女孩,也是吕奇所心仪的。一快复习功课,一快热烈的讨论,,在对应和准备高考的日子里,双方的音容笑貌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象。只是,高中毕业后彼此考上不同的学校,天各一方,渐渐地没有联系,一眨眼七年过去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也认出了他。她的欢喜程度不亚于他。在与吕奇一快考大学的那一段日子,可能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季节,他的英俊长相,善良且平稳的性情,加上出色的学业,是学校里的佼佼者。那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将来我要找的就是他这样的男人,能有一个温暖可以泊居的港湾。

谢眉小的时候,母亲因父亲有外遇变得暴戾、怨毒,终日吵闹不休……她就是在这种令人憎厌的家庭中长大的。但她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孩,十四岁那年她就有过一次惊人之举。她假冒父亲的情人的名字在晚报上为她刊登征婚启事。这事后来虽然草草收场,但却伤害了父亲,导致父女反目。所以高中毕业后她选择了外地的大学,毕业后也在外地工作,有整整三年时间,她没有回家探亲。

在考上大学彼此分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心里空空的,感觉失落了什么。在这里邂逅,她太高兴,太兴奋了。她猜想他是毕业后被分配到海城,孤身一人在此工作。若果真如此,那真叫缘分。

“能在这儿遇见你,真太意外了。”她笑着说:“怎么会如此凑巧?”

“同校那么多人,毕业后碰到哪个都有可能啊。”他也一脸微笑。

“那是。可碰到你却是……”

“怎么?这不,又见到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走后,总觉得你离得很远很远,像在另一个星系。”

“和你的感受基本相同——我还以为你已经变成嫦娥,住在广寒宫呢。”

“哪有这么神?你看,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她不禁笑出了声,又问道:“你看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不怎么变啊!”他退后两步,从稍远的地方打量她几眼。

“哪里,都七年了嘛。”

“要说有变,那就是越来越美丽了。”

“初次见面的效果吧,看久就厌了。”

“我不会奉承人。”他说。

“谢谢。”她的笑容灿若春花:“但愿你的夸奖不是随便给人的。”

“我很少夸奖人。”他又说。

凉爽的季风从门外吹进来,营业厅大玻璃门外面的景致简直美不胜收。

六零六经纪室外墙的一扇窗户上,一株粉嫩的夹竹挑花在日光下摇曳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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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3-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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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这儿的工作人员?”她问,同时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不错。”他点点头,介绍自己道;“大金公司的经纪人,如果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尽可吩咐。”

“我嘛,是来做期货的。”她撒了个谎,因为要是如实说出自己的身分,恐怕会成为不受欢迎的人,同行竞争嘛。

“咦?你怎么回事?”一旁鲍买见她还在跟吕奇说话,忍不住嚷了起来。

“吕奇,这位是?”谢眉这才觉察鲍买的存在,为了弄清对方的身分,她来了个反客为主。

“鲍买,公司经纪人,我们是业务搭档。”吕奇介绍道。

此时谢眉分明看见鲍买撅起嘴瞪了自己一眼,好象是嫌她说话没规没矩的。她看人的时候,眼神儿犹如定格在发际和额宽之间。

“吕奇,我说咱们够忙的,公司开恳谈会,有很多事要做,哪有聊闲天的功夫?”她歪了歪脖梗,以示不满。

“对不起,我们是……”谢眉道,下面的话却被吕奇打断了。

“鲍买,谢小姐是我的校友,七年不见了。”他对鲍买说。

“哦?噢!”

鲍买瞪她一眼,便不吭声了。

吕奇见鲍买不再打插,便继续与谢眉交谈:“对期货有兴趣?”

“没兴趣也可以来呀。”她抿嘴一笑。

“我看你是走错门了,至少刚开始是。”吕奇调侃道。

“走错门?”她莞尔:“我乐意。”

这当儿,忽然响起一阵手指头叩击桌面的声音,鲍买脸上挂着层薄霜,搁在桌面上的食指尚弯曲着。一个姑娘家使用这种手势无论如何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喂,别在这儿吵吵,烦死人,我们有的是正经事儿要干呢!”她冲着谢眉嚷道,手用力把放在桌上的两块面包压得扁扁的。

“对不起。”谢眉这才侧脸看她一眼:“期市好象还没开盘嘛!”她觉得自己脾气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鲍买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开始用力压那无辜的早餐。她的忍耐决不会超过十分钟。

“喂,我说,面包到了你胃里也许会更舒服些。”吕奇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事我自己心中有数。”她对着他耸了耸鼻子,脸上显露任性娇嗔故意让他无奈的表情。

“可你不知道,”他略施小计:“没有开水配你的面包了。”他平时极少跟鲍买开玩笑,所以相信她大抵会上当。

“怎么回事?”鲍买皱起眉头。

他故意显着苦恼的表情:“今天给饮水机送水的迟迟不见来,只好用自来水烧开水了,可自来水质量极差,浑浊,粘腻腻的,用来烧开水有股难闻的膻气,赶情不是什么死牛死羊叫人丢进自来水厂了?喝起来喉咙直发紧,一边喝一边恶心。“
“别说嘛!我正要泡一杯茶来就早点呢!”鲍买大喊,两手捂住耳朵,一连喷出七八个讨厌来。

“不骗你,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洗手间验证验证。”他一脸正经。

“真的?那我可得去看看。”鲍买说罢站起来一阵风似地走了。

他望着她走向卫生间的背影,轻轻地吁口气,随即脸上浮现笑容。

“不这样她是不肯善待面包的,我的意思无非是让她早点用餐罢了。”他解释道。

原来他还挺幽默,过去不知他有此一大优点。他给人的印象确实很不一般。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东西,总是令她心醉神迷。高中毕业后他选择了金融专业,而她在毕业后,也鬼使神差般地走上期货这一条路。她与他之间,仿佛注定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现在,他就象一个蓝色的深水湖,而她犹如一个游客,在薄暮时分向那笼罩于烟雾之中的神秘之湖走去。
正沉浸在遐想之中,忽听哐的一声,只见鲍买匆匆进来,把一杯开水顿在桌子上,瞪了吕奇一眼,然后一歪脖子,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谢眉,那样子分明是来找茬的。“谢小姐是来做期货的?我看不太像,恐怕另有目的吧。”她双手叉腰地说。
“鲍买,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吕奇颇感不悦。

鲍买下巴仰起,两眼望天:“就算谢小姐对期货有意,我也有一言相告,有道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期市的大风大浪简直无法想象,不说远的,就说香港吧,前几年有个亿万富翁,炒恒指不到半个月就输得一文莫名!故期货业有句话:勇者难存,惧者无为,前半句不说自明,这后半句意思是胆小如鼠之人在期市别想有任何作为,所以我看哪,没有武松胆,莫上景阳岗,没事还是早回吧。”

鲍买以为谢眉对期货一窍不通,因此来了个虚声恫吓。总之,她就怕谢眉真的成了吕奇的客户。

“鲍小姐,您别吓唬人,”谢眉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轻松写意地说:“事情都有个两面性,做期货有人大败亏输是不错,可也有人赚得盘满钵满啊。期市风险之大,我早有耳闻,但我并非亿万富翁,连百万富翁也沾不上边,不过是拿一点小钱试试,投石问路而已。要赚了呢,就当运气好,要是亏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再说,胜负还未有定论呢,说不定我找的经纪人好,一开始就赚钱了呢。”

她微笑而自信,并且拐弯抹角地把吕奇夸奖一通,让鲍买见识了她棉里藏针的厉害。

吕奇当然听得懂谢眉的话,她的回答大方得体,还暗中褒扬自己。他心里暖洋洋的,血液在身上加快流动。

同时他也觉得鲍买的做法很蠢,她的霸情无疑增长了谢眉的斗志,女人的妒嫉是爱的紊乱剂,会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

“不错,”他显然是为了回报谢眉才这么说的:“我的经验是:想做成任何一件事,隔岸观火,纸上谈兵是不可能成功的,非得亲自参与不可,谢小姐的主张很有道理,对没有把握之事,先投入少量资金试试,成败都无碍大局。”

谢眉的机智和伶俐,明显让鲍买处在了下风,看到对方差点气成一个歪鼻佬,她几乎笑出声来。

此时来客络绎不绝,鲍买为了找台阶下,便对吕奇说了声:“人多了,我得去招呼招呼。”临走时没忘记给谢眉一个怒目金刚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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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奇摇摇头:“她就是这样的。”

谢眉忍不住又笑了。“贵公司生意不错嘛。”她看一眼营业大厅说。

吕奇苦笑一声:“黔驴技穷,此乃最后一招了。”

“此话从何说起?”她直觉他的苦恼不是装出来的。

他抬起右手,把手指插进浓密的乌发中,旋即拔出,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沉思了一会儿。或许他本来不想说下去了,见她仍然有所期待地望着自己,他只好说:“讲心里话,未接触这行业时我还有点信心,可现在大打折扣喽。”

“为什么,您不是学这专业的吗?”她以为他在大金公司混得不好。

“不错,学金融的哦。这儿,有好几位同窗呢,大家都是初涉此道。不过,他们都挺有信心,立志一搏,唯有我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自嘲道,同时双手朝下压了压,意思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可挽回地焉下去。

“什么道理呢?”

“在经纪公司呆半个月就知道了。”

“还是不明白呀。”

“你知道现在我眼睛里看见什么?是一群一群的牛羊!”他说着俏皮话,表情却很严肃。“有时候,干着这工作觉得自己就象个屠夫,至少是给屠夫递工具,打下手那种人。”他小声说道,下身倚着桌子思考片刻。

她点点头,基本弄懂了他的意思。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他是说这些新来的客户几乎免不了成为他人砧上肉、腹中食的可悲下场。她所在的经纪公司也程度不同地存在这种情况,看来是普遍性的问题。原来他的消沉并非因为个人境遇的不佳,而是源于对国内期货业怀着一种深深的忧思。不,那不该叫做消沉,或许应当称之为深刻。在学校时他善于思考,看问题很有深度,今日见之,更是不虚。

与他交谈,她兴致极高,不光因为她们话语投机,更重要的是他触动了她内心情感神经,她心灵之花为之绽放。

8

说话间,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恳谈会正式开始。客人们分坐在由两张办公桌临时拼凑的台子旁,每张台子配两名经纪人,回答提问。吕奇请谢眉也参加会议,他自己走到鲍买身边坐下。谢眉坐在另一组,但她的目光却不时地在他身上留连忘返。她间或瞟一眼鲍买,心里有一点酸溜溜的味道。鲍买的肩膀和他挨得很近,说起话来神采飞扬,高喉大嗓,并不时地大幅度作着手势。大多数客户都被鲍买的热情洋溢所吸引,相反,担任公司期市行情评论的吕奇却言语不多。他吸口气,放松一下肢体,然后把双手绞在一块垫在脑后,身子朝椅背靠去。

谢眉喜欢处事稳重的男人,这种倾向多半是外部世界所造成,试看周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喜欢拍胸脯赌咒发誓最后无声无息的哥儿们并不稀缺。别后初见她惊奇于他容颜未改,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世上很多男女因外表而相互吸引,可稍稍接触到内层就又烦又腻恨不得一朝分手了。她更感兴趣的是他的个性和深刻。如果他还不曾有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爱情,如果他还不曾刻骨铭心,不曾山盟海誓过,她觉得在今后的日子里自己应该能跟他走在一起。

过了半小时,鲍买有事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他便开始忙碌:分表格,介绍公司情况,倾听顾客发言。为了振作精神,他为自己泡了杯茶。她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象是缺乏睡眠而显疲倦,还不时地举起右手掩住打到嘴边的呵欠。

她呆呆地注视着他,很想走过去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但这一定会让他感到突兀,也有暴露身份之嫌,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现在这种接触方式是安全可行的。

中午大金公司要请客人吃饭。鲍余指定鲍买当午餐会的总务长。吕奇借口肠胃不好准备留下来陪谢眉聊一聊。可是鲍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她立即禀告鲍余,说人手太少忙不过来,要求让吕奇一起带队去。鲍余马上同意了。他无话可说,只有服从命令。

“一块吃饭去?”吕奇问谢眉。

“那不成,谢小姐又不是客户。”鲍买立刻阻止。

谢眉并不想吃饭,微笑道:“吕奇,你好忙,下午我就不来了。”她这么说,一来是为了让鲍买放心,二来也是为了试试他的心意。

“哟!”吕奇叫道:“以后去哪找你?得留个地址吧!”

她心里很高兴,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说:“你不是天天在大金上班么,有事来找你就是了。”

他想了想,随即走进六零六经纪室,取来一张名片给她。

“走吧走吧,都等着呢。”鲍买拽着胳膊,硬是把他拉走了。

谢眉已经看出鲍买心里好虚,她之所以阻止自己跟吕奇接近,不过是出于一种女性的嫉妒,面对这样的小角色,她才不打怵呢,她相信,凭自己的自信和手段,定能在情场上轻松击败鲍买。

9

又一天的忙碌,下班后吕奇到街边小店随便吃点东西,便回了住舍,躺在床上看狄更斯的“雾都孤儿”。看了不到两页,手机响了,是谢眉邀他现在去她住处作客。

接到邀请,他立即翻身起床。遂下楼进入一家美发厅。理发师为他精心修剪起来。经过修剪、刮须、梳理,面貌焕然一新。理发师笑言他年轻了几岁。


按谢眉说的住处,他骑摩托直驰而来。

但见土吉村数十幢度假小楼散布在椰树丛中。

他穿过曲幽的石径路,按响她小楼的门铃。静候片刻。楼内毫无动静,似乎没人。他折返到楼前草地仰头上望,只见谢眉正宛尔地笑着看他。两人相互都乐了。

进得门来,但见谢眉柳叶眉柔和,丹凤眼迷人,鹅蛋脸天生一对好看的酒窝,一颦一笑,尽显温婉和稚气。已是仲夏节气,她一袭蓬松无袖白长裙,那一种清爽韵味,别致风仪,岂是秀色可餐一句可尽括?

吕奇没有说赞美的话,但欣赏之情,尽从眼中流露。

吕奇看了看屋中装饰和摆设,显露匠心独具的种种风雅。这不是供游客住的,是私人度假寓舍。看到他疑惑的样子,她由他想去,没有告诉这是她大伯的物产。

她请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冰箱看了看:“喝饮料么?”

“不,喝茶就行。”他回答。

谢眉打开饮水机,夹泡一撮茶叶,少许,厅内清香缭缭。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雅性。”谢眉笑笑。

“哦,在海城孤寂嘛,没事,泡泡茶打发时间,久了也就成为一种习惯享受。”

“只管享受好了。不过,象你这年纪,有耐心泡茶却是难得。”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是鲍买打来的,问他人在哪,现在干什么。睡觉呢,他做个怪相说。这么早睡什么觉,鲍买在那头问。今晚特困,就是想睡,他说罢把手机关了。

她微笑着,心里想吕奇还真的有心了。

月亮升起来了,将一片银辉映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墙上闪动着椰枝婆裟的影子,远处依稀海涛声阵阵。这样的夜景是何等熟悉和亲切。

谢眉拿葵花子磕着。

吕奇等待着茶叶慢慢泡出味道来。

他端起杯子喝一小口,笑道:“味道很淳香。”茶在时间的流逝中确实沁出了最地道的味儿。

她笑笑, “有空的话经常过来品尝,非常欢迎。”她轻轻地说,心里掂量着非常这个词。有必要用这么极端的字眼吗?可偏偏就是说出来了。

“谢谢。有人请喝茶总是好事。”他口气一转:“但是你的家并不在这里啊”他试探着。

“如果我安个家呢?”

“最好不过,保证经常上门喝茶。”

“真话?”

“真话。”

“鲍买不请喝茶?”

“当然也请呀。”

“反正有人请就是了,对不对?”

“那不同,茶是一样的茶,但是陪着喝茶的人不一样呀。”

第二道茶喝过后,第三道味道明显地淡下去,但喝起来舌尖上仍然感到甘甜的回味。第三道不一定要用很烫的水来冲,不过要泡久一点才会有那种回味。他喝着茶的时候想——有好长时间他没有这么细致地品尝茶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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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乐吗?”谢眉站起来,走到书柜旁,从里面找出一些碟。

“好,爱听的。”吕奇表示赞同。

“平日就呆在家里,干些什么呀?”他想知道她的一些情况。

“有什么可干?”她听懂了他的意思,笑着反问。她知道吕奇想了解她爱情的情况。

在大学里,是有个叫田力的男同学苦苦追求她。他成绩优秀,相貌堂堂,对她的追求是诚挚和热烈的。他可以在她房间外面站上一整夜,犹如某部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真的,他能够把这些虚拟变成现实。他为她做许多事情,买饭,买学习材料,买回家探亲的车票,陪她逛街,帮她解决学习上的难题。凡是她需要的他都肯去做。可越是这样她倒越是不以为然起来。她对爱情的观点是爱人比被爱更幸福。与其人追我,不如我追人。她也喜欢他,但要和他结婚还差那么一点儿。人有时就是穷其一生地追求那么一点点东西。也许当她还是少女时,有一个男人就占据了她的心灵,所以后来者就不容易闯入她的心灵了。有一句话说,女人在情窦初开时所爱上的那个男人至少就是她前半生所恋。对她而言,这个男人或许就是吕奇。

“在海城准备住多久?”他问。

“我去你那儿投点资,看你这个经纪人愿意给我干多久呀。”她妩媚地一笑。

她的话带有很强的挑逗性,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个人在海城?”她问。

“不错。”

“不怕孤单?”

“怕当然怕,可是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找一个伴呀。怎么,要求高?”

他摇摇头,表情里有一丝苦涩。在大学念书时,有个名叫李柔衣的女同学令他十分心仪,他和李柔衣同窗四载,后来他到一家叫胜元的期货公司做经纪人,恰巧李柔衣也在,他们做搭档又共事一年多。可惜李柔衣早有男友了,那人名叫何青松,是画画的,人长得秀气斯文,俊逸大方,吕奇见过。

在胜元公司,起先诸般不顺,但半年之后,便显出两人搭档的默契和优势来。在公司里,李柔衣并没有什么背景,但她却能将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她敢于直言不讳地向老总提意见,毫不客气地为吕奇争取客户,事实上胜元公司的一部分客源也确实到了她手里。而吕奇也不负所望,在一年的时间里,使胜元公司两个小户变成了中户。

彼时胜元公司人气旺盛,员工的住房紧张,宿舍有间大房子被隔成两半,权充男女宿舍,供外地来的经纪人暂时居住。每间宿舍只有十来平方米左右,却要住三四个人。李柔衣一直说这样不行,得自己找房子住,苦于手头拮据未能实现。在公司宿舍一住半年,终于有一天李柔衣帮一个顾客赚了十几万,这人姓孟,方面大口,胡须盘虬,性情豪爽,当下非要酬谢李柔衣两万。她就用这钱租了套两房一厅的公寓。

公寓里本来就有些半新不旧的家具,李柔衣又买了一部分,把房间布置得象模象样的。李柔衣见另间房空着,便叫吕奇和一个男经纪人一起搬过去住。

那时何青松在外地念硕士,有一日来看李柔衣。她做了许多好菜招待,当然,他和那个男经纪也沾了何青松的口福。当天何青松留在宿舍过夜,就睡在李柔衣的卧室里。

那天晚上吕奇的心莫明地裂出了巨大的虚空,五脏六腑象被淘空了。半夜,大家都睡着了,他一个人溜出去,到附近一家夜间酒吧借酒消愁,结果大醉,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两夜。

何青松后来去宁城拜师学画,李柔衣便随他去了那里。她离开后,吕奇掩上情感的门扉。后来因为鲍买极力请荐的缘故,他去了大金公司。光阴似水,一转眼李柔衣已经走了大半年了。
11

吕奇怔怔地想着,直到谢眉站起来为他倒茶才回过神来。

“不想成家?”她放下茶壶重新坐下后问道。

“怎么不想,这个年龄总不能老是找一班爷们打麻将,喝老酒,吹大牛吧,那叫什么生活?”

“你是说跟女人一块生活很重要?”

“那还用说!一个人小时候有母亲,长大有老婆,一个家庭没有女人怎么也不能叫家庭,一个男人没有女人差不多也不是个男人了。这道理不是明摆着的?”他调侃。

她笑着点点头:“说的是!不过你为什么不找一个结婚?”

“找谁?”他看她一眼,随即转移了目光。

“怎么会没有人!”谢眉笑道:“几年时间,不算短吧?即使结不了婚,总会有些眉目的,对不对?”

“你是说鲍买?”他问。

“还会有别人?”她一语双关。

“还有谁?”他茶杯举到嘴边。

她偷偷溜他一眼,发现他神情不太自然。她的心情有些矛盾:一方面害怕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一方面又非常好奇。

“罢罢,逗你玩的。横竖你还没结婚,也没有那种领过结婚证明天就要进洞房的女朋友,对不对?”她说。

“确实。”他觉得她给自己的定位相当准确。“那么你呢?”

“处境相当,不过好象比你更纯粹些。”

“这么说我不够纯粹?”

“不不,不够纯粹只是有魅力的代名词罢了。”

“普通人一个,哪有什么魅力?”他说。

“普通人未必就没有魅力,世上就这种事难说,很大程度上要看缘分。”她企图诱使他说出更多的往事,一方面也想试探他是否真的有意中人。

“缘分,就是这话,我确实缺乏缘分。”他使劲儿点着头说。

她看他一眼:“缘分还是有的,对不对?不然怎么感慨万千的样子?”

他默然,眼中凝出一点光亮,似乎在回忆往事。

她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了。她不愿意听到他曾经有过女朋友,哪怕是曾经有过。

“听听肖邦的怎么样?”见他发着怔,她连忙转移了话题。他点了点头,于是她换上肖邦的摇篮曲。

“肖邦的确不错,”静静的听完全部的曲子后他说:“对灵魂仿佛有种净化作用。”

“是的,我有同感。”

她突然站起来,轻轻地问了声:“跳舞不?在这里。”

他点点头。

音乐声悠扬徐缓,仿佛如平原上小河的流淌,静静的,没有多少曲折,但却具有优美的弧形——很适合两人的舞步。

他和她翩翩起舞,在仲夏的夜晚,天空有月亮,寓所里只有两个人。她左手搭在他肩上,右手与他左手交握,而他的右手则揽住她的腰——他们过去从未一块跳过。她身段婀娜,动作轻盈,舞姿具有飘逸之美。

两个人的配合是那么默契,动作是那么轻柔和娴熟,一圈两圈,他们好象已经是相当熟悉的舞伴。

空气此时炽热起来。谢眉脱去了外衣,纤纤细腰顿时毕显,她的身段相当好。一曲舞毕,她胸脯微微发热,两颊微潮,就象是饭前喝了一杯浓香的葡萄酒似的。

12

跳完舞之后,吕奇拉着谢眉的手走向沙发。

“很久没有这样跳过舞了。”她动情地说。

“是呀,我也一样。”他应道。

她的上眼睫毛很长,并且是微曲的,在左边的耳垂上有一颗小米粒那么大的痣。他从侧面看着她,心里升起温馨的感觉。
见她靠着沙发休息,他以为她累了,轻声问她是否到此为止,其实他并不希望今夜如此之短。

“不,就这样挺好。”她侧转身子,把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摸摸你的脉,看看心跳如何。”

“肯定不正常,不过我可没有心脏病。”他笑着说。

“怎么没有心脏病?心跳过速!”她故作惊讶。

“让我也摸摸你的脉。”他说罢,也如法炮制。

“怎么样?”她偏着脑袋看他。

“不对,”他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心跳太慢,每分钟好象只有三十下。”

“你骂我是冷血动物?”

“哪里,岂敢。”

“怕什么,你骂才好咧,骂得越厉害我越高兴。”她嗔道。

他的手滑到了她手上,而她也无回避之意。他把她一只手握在掌中。她的手不大,手指头修长好看,温热的,很细腻。有这手指的女子一般既敏感又聪明,吕奇看着她的手想。

“这手怎么样?”

“不错。”

“喜欢干脆给你得了。怎么样,敢不敢要?”她仿佛在催他做出某种决定。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怎么不敢要,现在就带走,可不要后悔。”

“今晚你不要走了,楼这里房间很多的,可以住呀。”

“行倒是行,”他四下看看:“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又有些犹豫起来。

她淡淡一笑:“知道你不敢,胆量还不够,或者是另有原因。”

“没有原因啊。”

“何必解释?既然是胆量问题,就等你慢慢练胆好了。”她心里责备自己的冒失急进,毕竟现在的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墙上的挂钟响了一声。他抬头望去,时针指着十二点。“时间不早了,对不对?”她问,看他一眼。“是啊,十二点了,过得真快。” 他叹道。“那么明天见?”“明天见,明早八点半我去你那儿,开个小户,你做我的经纪人哦。”他笑笑,“好呀,你不要反悔。”

她要送他,他执意不肯,她只好站在走廊上,目送他骑摩托车离去。

回到房内,漱洗毕,上了床却睡不着。心情微妙而复杂。她感觉他对自己颇有爱慕之意,他们今晚谈天、听歌、跳舞,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但她认为这就是爱情的良好开端,是第一步。他至今还没有确定的女友,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至于他在自己面前亳不含糊地宣布想尽快成家,更具有特殊的意义。他和鲍买也并非恋人关系。她特别喜欢他那句话:“茶是一样的茶,可是陪着的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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