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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连载]  作者:勿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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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0楼 发表于: 2003-03-23
在字篇 洪荒(2)[中]
看到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地,方羽心中暗暗叫苦。

他不是怕自己出不去,既然能来,当然就能出去,连腾格里沙漠都敢一个人单独横穿的他,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小小的问题。他叫苦是怎么给人解释自己在这冬夜的黎明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难道给别人说自己是从… 他一时间有些难住了。

而站在鹰歇岩栅栏边上的格木尔此刻其实比方羽更加的惊疑,自被部落里斯库老爹的儿子帮忙安排到石子岩壁画区做看山人的这三年多以来,他还是一次这么早在这大漠的边缘地带看到有游客光临,更何况这个看起来怪怪的年轻游客,居然在这么冷的天里只穿着看上去那么单薄的外衣。从领口处就可看到,薄薄的甲克衫下只有一件高领毛衣的样子,可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居然看不到一点寒冷的模样。还有那双正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

格木尔此时敢对着他信奉的满天神佛发誓,那双眼睛绝对比斯库老爹在举行部落大祭那次,请来月亮大神时发着异光的眼睛还要叫人觉得敬畏,再想到他竟然什么工具都没有的就那么突然出现在这幅摩崖神刻前的那个样子,格木尔就觉得全身发冷,双腿软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只有靠着双手死死抓住栅栏,心里暗念着自己最信的佛爷名字,企求着心灵快些得到安宁。

直到今天,他还记得作为这方圆几百里牧区内,几十个大小部落里唯一能和大召寺里的丹顿活佛一样受人尊敬的最后一个萨满祭师斯库老爹,在每年来到这摩崖神刻前祭天时那虔诚和卑微的神情。当然也记得前年,具有无上神通的大召寺丹顿活佛前来参观时,看到这摩崖神刻后,流露出来的吃惊和恭敬的样子;他更记得本来要参观整个壁画群的丹顿活佛取消所有行程,一个人在壁画前用金刚坐跌坐在那里整整念了一下午金刚经的背影。

从那时起,他就隐约觉得这幅在石子岩壁画群里面积最大的摩崖神刻上,真正有不能亵渎的神明存在着。因此,每天起床后都要先来这里拜过后才去做别的事情,没想到一直平安无事的到了现在,会忽然再次看到一个在这神刻前发呆的背影,而这背影和现在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带给自己的感觉和当年那两个自己最敬慕的人,在这里呆望着壁画的感觉是如此的相象和熟悉。他,忽然有了种要膜拜的冲动。

他脸上的神情波动和眼睛中的敬畏被正在为难的方羽看在眼里,电闪而出的灵神敏锐的触觉也已经给他带回了对方此刻恐惧和不安的感觉。看了看逐渐亮起的天色,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发呆了,于是苦笑着轻声说到:“这位大叔,麻烦你回头看看你背后是什么。”空空蒙蒙带着奇异节奏的声音一钻入格木尔的耳朵,就让格木尔不由自主的应声转过了头去。

身后是蜿蜒陡峭的石阶和自己这几年来用胡杨木钉成的栅栏,此外空荡荡的和自己来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只有清冷的大漠寒风呜呜的鸣叫声。

“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格木尔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到冰冷的岩石上,瞪大眼睛,颤抖的手指着出现在面前含笑的方羽说不出话来。

方羽一看把人吓成这样,心里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赶忙一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一边连声说到:“对不起,对不起,吓到大叔了。”同时借着两人双目交汇的一瞬,把少许的安抚性意思传递了过去。

重新站起来后,心里塌实了不少的格木尔有些敬畏的望着面前这个显然是汉族人的年轻人,修长的身材,一身看起来很合体但明显不合这个季节的打扮,乌黑的短发下一双此刻看上去和大漠里的湖水一样纯净清澈的大眼,端正帅气的脸上嘴角边满是笑容,那笑容就像大草原上最美的季节里荡漾的清风,让自己狂跳的心顿时觉得舒坦了起来。看到这里,他不由的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 ”

“我叫方羽,刚从宁夏那边穿过大漠到了这里,我好像迷路了,请问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羽见他很快平静了下来,于是放开手笑着说道。

“穿过大漠来到这里?那你的车或者骆驼呢?还有你的同伴呢? ”狐疑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一点沙迹的年轻人,直爽的格木尔觉得他在吹牛,心里便忘了他刚才的异样,有些看他不起,于是瞥着他问道。

方羽微微一笑 :“我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没有同伴,也没有交通工具,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

“这里是我们内蒙石子岩壁画群游览区,归乌金市管。你真是一个人走过大漠的 ?”

忽然又想起对方刚才的异样,本来不想再多理会他的格木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方羽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在乎他到底相信不相信。只是在心里暗想:“哦,乌金市,那看来并没有走偏,从这里穿出去不远就该进入草原了。”想到这里,方羽又问: “大叔,请问这副壁画是 ?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幅壁画。

“那是这里最大的一幅,我们都叫它摩崖神刻。” 格木尔尽管觉得这年轻人吹牛的毛病不好,但对着他的笑脸还是拉不下脸里不回答,于是简短的回答到。说完又有点生自己气似的说道:“这里今天还没开始开放,你到底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说完,翻着怪眼瞪着方羽,脸上自然就带出了些厌恶的神色。

方羽见状心里一楞,而后马上就醒悟了过来,到这时他已经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看出来面前这个人是个蒙古人,知道这些少数民族的汉子最讨厌的就是撒谎和吹牛的人,自己刚才说一个人穿过沙漠让他觉得自己在撒谎和吹牛。于是他笑着说到:“大叔,那距离这里大约一百公里,大漠里那两个相连的小湖叫什么呢? 我在那里待了好几天呢,却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那是姊妹湖。你真是一个人从那边穿过来的?” 格木尔一听方羽说起大漠深处的那两个湖,就有点相信了,虽然腾格里沙漠里大大小小的散落有近二三十个湖和绿洲,但相连的姊妹湖却只有靠近南边和宁夏交界的这块沙漠的深处才有,而且很少有外面的人知道,所以就有点信了。

“是真的,昨天晚上我还在那里凿开冰洗澡了呢,前几天的风沙真大,都快把我埋掉了。”方羽不在意的笑道。

“老天,你真是一个人穿过来的?这么冷的天还在那里洗澡?” 格木尔瞪大双眼,惊讶的叫道,其实心里更惊的话还没说出来呢,能在一个晚上靠双脚走从姊妹湖走到这里,天啊,这还是人吗?

看到方羽诚恳的点了头,已经认定他和那些活佛一样具有无上神通的格木尔不由的双手交叉着抚胸深深鞠下躬去,这是他们蒙古人见了长辈和出家人才会施的大礼。当然,更虔诚的还有礼佛时五体投地的参拜大礼。

方羽见状,吓了一跳,身子往边上一挪,赶紧伸手扶住格木尔:“大叔,这是干什么,我接受不起啊。”

“方羽,你一定是那个活佛转世,见了活佛一定要行礼的。我真蠢,刚才在摩崖神刻前我就该知道了。” 格木尔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方羽一听,明白了。于是笑道 :“不好意思啊,大叔,我不拜佛的,我是个普通人。

你误会了。”

“那你是和我们的斯库老爹一样的大祭师了?只有被佛祖和大神选中的人才会那么厉害,一个人什么都没带的穿过腾格里沙漠,你知道吗 ?腾格里在我们蒙语里的是像天一样浩瀚的意思。斯库老爹也说过,只有佛祖和大神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感受到这壁画的神奇和威力。所以你一定不是普通人。” 格木尔依然坚持着他的看法。

方羽一看,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说都不会有用,所以就笑了笑问道 :“斯库老爹是谁 ? 他是你们的大祭师?是萨满吧 ?”他知道蒙古人最早是信萨满的,后来尽管改信了藏传的黄教,可萨满教在这里也有着很深的基础,因此听到这个斯库老爹是大祭师,就猜是萨满教的巫师。通常,他们也被称为萨满。

“你果然也是萨满,我 …” 格木尔说着话黑红的脸上显得慌乱了起来,然后不停的双手抚胸鞠躬道:“请萨满…萨满饶罪,请萨满饶罪,格木尔今天出来的匆忙,没有哈达可以献上。”

方羽一看,知道自己遇上的是对宗教有着相当虔诚信仰的朴实人,知道他们的禁忌和礼仪是特别的多。因此赶忙说道:“大叔你别这样,我也不是萨满,你别误会。”

“你不是 ?”“格木尔不怎么相信的问道。”

“真不是,所以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不过大叔,能不能告诉我斯库老爹是谁 ?为什么他说只有佛祖和大神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感受到这壁画的神奇和威力?还有这个壁画石刻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能告诉我吗? ”方羽很诚恳的说道。

格木尔一看方羽的神色好像不是骗他的,不过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要是无意间得罪了萨满,那可是很大的罪孽,天神会怪罪的。他虽然一向也胆子很大,但对神佛的代表,却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和怠慢的。(其实在整个牧区,敢怠慢喇嘛和萨满的人都很少,在很多信藏传佛教的地方,喇嘛进饭馆吃饭都是不用付钱的,不是强迫,是自愿的。----作者按)因此尽管方羽说了他不是佛子或是萨满,格木尔依然有些敬畏,听他问了,赶忙说道 :“斯库老爹是我们这方圆几百里牧区里最后一个萨满,他老人家和大召寺的丹顿活佛一样,受到我们这里大小二十三个部落的尊敬,每年的祭天和祭敖包的仪式都是他主持的,他每年还要一个人到这里来祭祀,我是听他那样说的。至于这里的壁画和石刻,好像我们游览区的介绍上说是好几千年了。”

“哦,那你知道斯库老爹住在那里吗 ? ”方羽的兴趣被勾起来了,想顺便去拜访拜访这个老萨满,可能他知道这个石刻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知道了,斯库老爹可是我们达达尔部落的骄傲啊,怎么会不知道?他和我们都住在一起的,在草甸子,离这里有一百多里呢,你想去看他吗?”

“呵呵,是啊想去拜访他,想和他请教些东西。”方羽有些神往的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在去之前,我想在这里转着看一下,大叔你看方便吗?”

“这里是游览区啊,当然方便了,不过一般早上没什么人来,要来也都到中午了,干脆我带你去看看吧,这里我熟的很。” 格木尔热心的说道。

“那就最好了,谢谢你啊大叔,说了半天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真是失礼。”

“我叫格木尔,你不用客气,来跟我来。”

说着笑着,两个人开始顺着石阶开始满山乱跑,一口气把全山的几百副壁画和石刻都看了个遍。但方羽再没有发现任何如摩崖神刻那样给他异样感觉的东西,就是从摩崖神刻那里,也同样感受不到任何的异动。那股吸引着他来到这里的脉动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拗不过格木尔的热情,下得山来,方羽便随着他来到他住的小屋。

手捧着飘香的奶茶,方羽在格木尔期待目光下连喝了三口后赞道:“真好喝,我已经有很多天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了。”由衷的称赞顿时让格木尔显得很是高兴,连连劝他多喝一点。

其实奶茶方羽是第一次喝,喝到嘴里,味道也觉得怪怪的,不过那热呼呼的感觉和后味里的奶香,也确实让方羽觉得温暖和甜美。低头喝着茶,他在想,这近一个月来自己是不是离开人群离开的太久了?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放下茶碗问道:“格木尔大叔,咱们这游览区有没电话 ? 我想打个电话。”

“这里原本有的,可前几天的大风把电话线吹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要打电话你还得去市里打。方羽,你们外边来的人不都是拿着手机的吗? 怎么你没有?。”

“我没买,对了,去市里大约有多远?”方羽问道。

“市里离这也有一百四十多公里,还远着呢。来喝茶。”

方羽大概问了方位后,便不在多问,专心的喝着茶,吃着格木尔拿出的食物,和他聊起天来。经过一早晨的交往,他俩已经互相赢得了对方的好感,熟悉了不少。他已经从心直口快的格木尔嘴里知道了他虽然名义上这里的管理员,其实只是个干些粗重活的看山人,实际的旅游区导游和管理人员都在离这里不远山道口收费站那里住着。当然也就知道了格木尔心里多少的不满和一丝丝流露出来的孤寂。

这几年来,除了旅游旺季的下午,这里有不少的人来以外,平时大多的时候,整个山上,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过问他为什么不回家时,他却不愿意多说,方羽也就没再问。尽管他的人生阅历不是很多,但他也知道,这人世间,很多人都有他自己的难处和隐秘,人家不愿意说,当然就没必要问。

就在方羽感觉着该告辞了的时候,格木尔这偏僻的小屋门口忽然响起了刹车声。紧接着就听到几个人正向这里走来的脚步声。

“会是谁呢?我这里平时很少人来啊。“嘴里念叨着,格木尔给方羽打了个招呼,站起身往门口迎去,出于礼貌,方羽也跟着站了起来。

门一拉开,一股冷风就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格木尔看到领头的那个人,黑红的脸上就展开了笑容,大声的问候到:“阔特尔,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欢迎啊,兄弟。”

“很久不见了,格木尔大哥,你还好吗? ”那个领先进来的人也笑着和格木尔和握手。

“我还好,我还好,这两位尊贵的客人是 ? ”

“这两位是区里下来帮助我们工作的同志,这位姓楚,这位姓何,我今天就是乘有空陪他们来看看这里,顺便过来看看格木尔大哥你的。” 阔特尔赶忙介绍随自己进来的一男一女。

等格木尔热情的和他们两个打了招呼,请他们坐下的时候,阔特尔的视线移向了在一边含笑站着的方羽,于是他开口问道:“格木尔大哥,你的贵客是…?”

方羽在他们进来后寒暄的空里一直含笑站在那里,想着找个方便的机会告辞。这时见人家开口问了,因此还没等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格木尔开口介绍,便自己笑着说到: “你好,我叫方羽,是个到格木尔大叔这里喝点东西的游客。”同时又对那两个正好奇的看着他的一男一女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格木尔也说话了:“方羽,这是我阔特尔兄弟,我们乌金市鼎鼎有名的抗凌英雄,也就是你刚问起的斯库老爹的儿子,是个好样的汉子。”

格木尔这话一说,方羽和阔特尔俩人都微楞了一下,然后又互相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两眼。这才在格木尔的殷勤下坐了。

方羽从阔特尔进来,就觉得他不象通常印象里一般的蒙古人,除了一身汉族干部常见的打扮和厚厚的呢子大衣外,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度数不小的眼镜和清瘦的脸上那浓浓的书卷气都给人一种学者的感觉,因此在听到格木尔介绍说他是萨满大祭师斯库老爹的儿子,又是什么鼎鼎有名的抗凌英雄,所以有点觉得有点好奇,就是坐下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同时也发现阔特尔坐下后,也在打量他,目光中有些惊疑。

方羽心念一转,就猜他可是因为他听到自己向格木尔打听他父亲,所以有些注意自己。于是微微一笑说道 :“我听格木尔大叔说斯库老爹是这里受人尊敬的萨满大祭师,因此想去拜访他一下,我对这些很感兴趣。”话一出口,他看到阔特尔微笑着的脸上就有点微微变色,尽管一闪即逝,但方羽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他稍微有点不快,只是微笑着给自己点了点头,就把目光移开了。

“哦? 这是为什么?”方羽心里好奇的想道。

“阔特尔兄弟,大河就要开河了吧 ? 今年有没有危险?”主人格木尔给来客都添上奶茶,劝让了一会后,忽然开口向阔特尔问道。方羽注意到他问的时候脸上笑容少了许多。

“今年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前些日子天气太冷了,我看今年够戗。所以才请区里派两位专家先下来看看。” 阔特尔的脸上也是笑容顿敛,沉重了许多。倒是方羽在一边听的有些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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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不会是武开河,反正有你这位抗凌英雄和区里来的专家在,我想菩萨会保佑我们的,大神也会保佑我们的,方羽你说是吧?” 格木尔强笑着把目光落在了方羽不解的笑脸上,问道。

方羽被屋内其他三个人好奇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早知道格木尔一直都不怎么相信自己不是祭师之类人员的辩解,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来这么一手。于是脸色有点发红的说道 :“对不起格木尔大叔,我不太明白你们说的什么开河之类的东西,阔特尔大叔,能给我说说抗凌是什么吗?”。

看他们这么一说,屋里的四个人都楞了一下,格木尔的脸上更是一片尴尬,两眼瞅着他诺诺的说不出话来,倒是阔特尔一楞之后首先笑了:“方羽你是外地人吧 ?”方羽点点头:“是啊,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今天刚到。”

“哦,这就难怪你不知道了,黄河在宁夏,内蒙还有下游的地方,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会在河面上结冰,每年到快开春的时候解冻,我们把解冻就叫开河,如过开河的时候天气变化太过剧烈,融化的冰在河面上筑成冰坝,造成河水漫堤或者决口,这种情况就叫做凌汛,抗凌就是指防止放生这样的情况。至于武开河就是指非常容易造成河水漫堤或者决口,形成灾害的开河方式。” 阔特尔一说起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镜片后的眼睛里闪动着智慧和热情的光芒,让方羽不由的听的格外专心。

“哦,是这样,我有些明白了,我可能见过你所说的冰凌。”在他们好奇的目光里,方羽把自己离开银川前在大河上看到浮冰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又自嘲的笑道:“我当时还以为只是奇景,没想到那么美的东西会成为灾害,看起来事物还真不能光看表面啊。今天能遇到诸位让我很开心,不过我也该走了,格木尔大叔,谢谢你的奶茶。”对其余的三个人点了点头,方羽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方羽,你是要去市里吗? ” 格木尔也连忙站起来问道。

“恩,我想先去市里打个电话,然后直接去草甸子见见斯库老爹,以后相见无期,格木尔大叔你保重,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很伤肝的。”尽管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方羽还是觉得很喜欢朴实直爽的格木尔,因此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格木尔黑红的脸红了起来,正要说话,自从进来后,一直很少说话的两个客人中的那个年轻女人说话了:“要是你去那么远只是为了打个电话的话,不用去了,我这里有手机。”说着掏出个小巧的手机递了过来。

方羽一看,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不客气!。”穿着厚厚的红色羽绒服的女人闪着大眼说道。

方羽接过手机一看,笑了:“何小姐,看来我还得跑一趟,手机没信号。”就在这时,方羽敏锐的灵神忽然感觉到一阵迷乱的波动。面色不变,他深吸了一口气,灵神恢复清明,那种波动似乎又消失了。

“不会吧 ?我在车停前还接过电话啊,是不是因为在屋子里的关系?”接过手机后,那位姓何的小姐起身出了屋子,到外面去试。

方羽刚要告辞了出去,自他说格木尔酒多伤肝后,一直用一种奇异沉默的眼神看着他的阔特尔说话了:“方羽你是不是很精医道?如果是,去看我父亲的时候,麻烦你顺便帮他看看,他身体最近一直不好。“是啊,斯库老爹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如果方羽你会医的,帮他老人家看看。” 格木尔也站起来认真的拜托到。

“要是能帮,我一定会的。”方羽答应完正要出屋,去试机的何小姐走了回来,手里拿着电话摇头:“奇怪了,刚刚还有信号的,现在怎么会没了呢? 小楚,拿你的手机出来看看。”她冲同来的那个年轻男人说到。

“我的也没有了,奇怪。”小楚也掏出来说道。

“何小姐,不用麻烦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等我自己去市里找个电话打好了,谢谢你。”

“看来只好这样了,要不你干脆等一会和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她好心的劝道。

“不了,谢谢你何小姐,我慢慢走就可以的。”方羽婉拒道,觉得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女孩还很热情。

“是啊,何~ 何小姐,他独自一个从宁夏穿过大漠来到这里,很能走的。”一边的格木尔自豪的说到。经过一早晨的接触,他已经当方羽是自己的好朋友了,再加上本身民族最敬重的就是勇士,能独自穿越大漠的当然是非常了不起的勇士了。而这样的人和自己是朋友,他当然觉得很自豪。

“哦 ? ”几乎同时,屋子里的三个人都重新瞪大了眼睛看着方羽,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我要走了,各位再见。格木尔大叔保重啊。”顾不上再多说什么,方羽就想一走了之,他很不习惯别人眼中的惊讶和好奇。

“方羽,再见,我叫何小倩,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出人意料的,穿红羽绒衣的何小姐突然上前一步,笑嘻嘻的伸出手盯着方羽说到。

“我记住了,何小姐,再见。”方羽也笑着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对众人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方羽,等一下。”格木尔追了出来。

“格木尔大叔,还有事吗? ”方羽停住脚步,转身问道。

“怎么能让朋友就这么走? 方羽我送你到路口。” 格木尔黑红的脸上一片认真的说道。

方羽刚想推辞,却见他已经开始往前走了,于是也跟了上去,他隐隐觉得格木尔出来送他应该没那么简单,所以也不再阻拦。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到收费站的入口,方羽站住脚步:“格木尔大叔你回去吧,屋子里还有客人等呢,我这就去了。”

“那方羽你一路顺风,要是你到了草甸子,代我问候斯库老爹,麻烦你告诉他老人家,我在这里很好,叫他老人家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格木尔的黑红的面色上神情忽然变的有些凄然,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打住了。

“格木尔大叔,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能帮的上忙,一定帮的。你不用这么为难的。”方羽看出了这点,所以问道。

“没什么了,方羽你保重了,我先回去了。” 格木尔脸上的凄然忽然转为黯然,而后深吸了口气后,又重新换上笑脸,看似豪放的说道。

“那好,大叔也请保重,我走了。”方羽一看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微笑着和他告别。不过这件事他已经留上了心。

直到走了好远,方羽回头看去,格木尔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忽然,方羽觉得他的背影在大漠和山岩的衬托下,有种孤零零的感觉,看上去多少有些凄凉。

这时,他忽然觉得格木尔长年累月的孤零零待在山上有点不合情理,按道理像他这样还在壮年的汉子,不应该这么窝着的。

一路上连搭了三次顺风车,方羽在下午四点前进入了市区。

这是一个规模不算太小的城市,在草原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不过奇怪的是空气完全不象来路上那样的清新,空中似乎一直飘有细细的黑色粉尘,这让方羽多少觉得有点不习惯。因为这一路走来,大多的地方空气都很清新,所以这里的这粉尘格外让他觉得不舒服,而且心头还隐隐的有种压抑的感觉。

找了个电话厅,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然后又听母亲细细的叮嘱了半天,这才说完。然后又给杜若兰打电话,手机好像在关机。于是他挂上电话,往大河边上走去,说实话,他还没见过被冰封住的大河。

来到河堤,他就发现河堤上来回走动人相当的多,而且河堤边上,堆着不少的沙石和草袋,过去一问,才知道是都在这里巡河的人。随即又发现这里的河堤大多是由泥和沙堆的,而且距大河的冰面并不高,也就一米多点。看到这里,他禁不住摇头,自己住的小镇那里,河堤可全都是石料堆起的,距离水面至少有五米那么高,这里这么低,难怪阔特尔他们会那么紧张。

又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晶莹的大河,此时的大河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在太阳光下闪闪生辉,宽阔无比的河面基本全被冰封住了,看不到一点浪花。只有方羽敏锐的耳朵,还能听到冰层下的水声。

迎河上望,大河像一道晶莹的玉带,转头下看,远远的尽头河中间能看到一个黑影把冰面一分两半。方羽知道那可能就是这里比较有名的胡杨滩,那是坐落在河中心,长满了芦苇和胡杨树的河滩,看地图上说这样的河滩有三个,现在已经全部开发做了旅游区,这让方羽没了去看看的兴致,这些天来,他发现很多自然里美好的东西,只要人去那里一经营,就会变的索然无味。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想起曾经上过的青城山,特别是后山,那种和周围的自然融为一体,相得益彰的建筑风格,让他在那里流连了好几天。

回到市区后定好旅馆后,他再次给杜若兰打电话,手机好像依然在关机。这时他才想手机即便是关机,也会有自动通知,不会像现在这么没什么声音 。于是他又打她家里的座机,通了,没人接。

“看来还在路上没回家呢。”想到这里,他决定吃过饭再打。

吃饭的时候问过服务员才知道,这市区里一直在飘的黑色粉尘原来是煤灰,这里周围有几个大煤矿和无数的小煤矿,这几年煤炭紧张,这里开采量加大,因此空气中的粉尘也越来越大,就连草原上经常挂起的大风也吹不干净这里的粉尘,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听到这些后,方羽更向往明天的草原之行。

回到旅馆再给杜若兰打电话,这次她很快拿起了电话:“喂,我是杜若兰,是那位?”

方羽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心里微微一甜,刚要说话,那边的杜若兰已经猜到了:“是方羽 ?你现在那里? ”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惊喜。

“是我,我现在在内蒙,你最近还好吧?”方羽微笑着问道。

“还好,你呢 ? 都一个月了你怎么才到内蒙 ? 看起来玩的很开心哦,我还当你忘了我电话号码呢。”那一头传来她微嗔的声音。

“前些日子我在沙漠没办法给你打电话啊,这不一出来就打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在心里暗叫,“糟糕!”。

果然电话那头杜若兰惊道:“哦? 你到沙漠干什么去了? 还有这一个月你都去了那些地方,说来听听。”

于是他被逼不过下,尽量详细的汇报了自己出行的经过后(当然,阴神宗宗主的事情没说,怕她担心)他心里忽然一动问道“你的手机是不是坏了?我打了好几次都好像是关机,但又没提示音。”

“不是,从今天下午开始,手机就变的不怎么好用了,时断时通的,接到电信局的通知,说最近因为被一种称作“日凌”的天文现象影响,手机通讯将会受到很大影响,估计这种情况会在今后几天更加严重,可能最近都不能用手机了。”

“日凌?你知道具体是一种怎么情况吗? ”方羽成心转移话题,当然也对这奇特的现象有点好奇,于是追问到。

“我今天匆匆看了眼通知,好像是太阳电磁波对地球的影响,具体我也没注意。我说方羽,你别想转移话题,干吗做独自穿越沙漠那么冒险的事情?难道不知道别人会为你担心吗? ”电话那头的杜若兰有些幽幽的说到。

“我只是从边际穿越,其实…”

一个小时以后,方羽有些头晕晕的放下电话,开始庆幸自己幸亏没买手机,不然在老妈和她随时的呼叫之下…

第二天一早,方羽踏上了去草甸子的路。

随着风里夹杂的粉尘渐渐的减少,空气逐渐逐渐的清新了起来。比前些日子温暖了许多的太阳照在身上,居然也有了暖洋洋的感觉,可方羽的心境却在逐步逐步的变坏,一种冰凉的感觉充斥着心头,让他感受不到太阳丝毫的魅力。

眼前的草原和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

为了饱览梦想中的草原风光,尽管知道在冬季也看不到什么蓝天白云绿草羊群的独特风光,但方羽还是选择了步行去草甸子的方式,在他的想象里,虽然眼下看不到绿草如荫的大草原,但让灵神感受一下雄浑的草原上积雪下蕴涵着的生命气息也好,可他现在看到的,感应到的是什么呢?

走了这么久,原以为这片沙化严重的区域走过之后,能看到大片大片被积雪或着枯黄了的草覆盖着草原,可感应和看到最多的动物却是老鼠。积雪没有覆盖到的地方,原本该有草的地方,看到最多的是黑忽忽的泥土和越来越多被废弃掉的牧场,到处是灰蒙蒙的浮沙和同样灰蒙蒙的老鼠,再有的就是随处可见的老鼠洞。那些硕大的老鼠竟然不怕人,就在方羽身边慢吞吞的流窜着,漆黑的小眼珠里看不到一点惊慌。

蔚蓝高远的天上,看不到一支展翅的雄鹰,积雪的旷野上,悲伤的灵神感应到的只是一种沉郁的死寂和浓浓的哀伤,走了这么久,居然没有看到一个蒙古包,没看到一支羊。难道这就是自己向往了许久的大草原的真面目么 ?

悲愤的仰天长嘶,方羽的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就是在沙漠里,那绝望的死寂中,他的灵神还能感应到那些不屈的生命,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应该是生机盎然的草原上,那种生命的气息却是如此的衰弱和无望?

就在这时,他激荡悲哀的灵神忽然接触到一个绝对绝对庞大,悲哀着的存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几乎在瞬间就淹没了他的灵神,紧接着又是能让血液都狂暴起来的愤怒冲击着他仅存的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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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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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死海般冰凉绝望到无边无际的悲哀!

那更是一种连灵魂都在燃烧的狂暴怒意。

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两种截然相反,又同样强烈的纯粹感受立时把方羽的灵神卷进了一个不测的深渊。他身上曾经浩然无匹的能量和空灵到无届弗远的心神,在宛若狂潮一般汹涌而来的异样冲击下,也仅仅只能让他的神识像一叶单薄的孤舟在天昏地暗的风暴中,维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在崩溃的边缘跌宕起伏。

仿佛就是发自自己骨子里的悲哀和愤怒!

在苦苦坚守着自己心灵堤防的危难时刻,方羽仅存的神识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一点。这忽然间把自己卷入这般境地的存在和感受完全是不可抵御的,它就像自己在定境和无数次奇异状态里感受到的一样,带着最明显不过自然的气息。

就像春天的风,冬天的冷,那是一种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一种不可能阻挡也不可能拒绝的存在。

“为什么酷爱的自然会带给自己这般狂暴和悲哀的感觉?它在愤怒什么?悲哀什么?”艰难的守护着自己的心灯,不能相信的念头和疑问在方羽的识海电闪而过。此刻的他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已经在逐渐吞噬着他的意志。不能控制的,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冰凉的额头渗出,又从他紧闭的眼帘上滑落。

就在此刻,那带来悲哀和愤怒的源头,那庞大纯粹的存在,忽然变了。就像巨大的磁石,散发出一种不能抗拒的吸引,吸引着方羽的灵神身不由己的向它投去。那感觉就如一滴水应该融入大海一样的那般自然,更加汹涌的悲伤和想要燃烧自己的愤怒如锉刀一样不停的消磨着他的意志,发自骨髓的寒意也越发的厉害了。

用尽全部的身心力量坚持着自己灵神的清明,方羽在这要命的关头忽然记起了自己第一次入定时,神识不受控制的往虚空中的一个黑洞投去的情景。这两者是这般的相像,那一次有天心灯帮忙,可这次呢?

神经就像要撕裂了一样的疼痛,无穷无尽的悲哀和愤怒更像永不停歇的浪潮一样有力的拍打着他心灵最后的提防。苦苦挣扎下,森冷的气劲就像看不见的潮水,以他为中心向四面不停的散去。冷汗水一样不停的从他单薄的衣物内渗出,可这一切,都阻挡不住他惊慌的灵神里那种莫名的恐惧,那是一种比在暗夜里,觉得面前身后的黑暗中有不可知的东西窥探着,等候着还要强烈百倍的恐惧,就如被烙印在人魂灵深处,对不可知的未来和存在感到本能的恐惧一样,方羽千锤百炼过的灵神此刻也本能的战栗着、恐惧着,识海的深处更以电光火石的高速翻滚着一切可以自救的办法。

完全是本能的,他明了如果自己的灵神一旦融入那犹如磁石一样的存在,作为自己生命的一切烙印就将在这世间不复存在。那完全是一种本能的感知。

“蓬,蓬,蓬~吱!”几声轻响和随后传来的一声尖叫忽然传入他几乎已经开始眩晕了的神识。这时,他自己一直被压抑着只能四散的异能,忽然就若被点燃了的炸药一样以他为中心炸起,紧接着又内敛了过来,夺目的金黄色明光瞬间就像极光一般在他身上亮起,六识以完全超越了他感知的惊人高速关闭,切断了与世间万物的联系,紧接着又在脑际一声轻响中恢复清明。

感受着好像忽然照到身上的温暖阳光,轻颤着,恢复过来的方羽再也察觉不到刚才那庞大恐怖的存在,刚刚的一切就和做梦一样显得是那样的不真实。但他自己明白,那究竟是不是真实。

软软的就在冰凉的积雪上坐倒,方羽再次主动封闭六识,隔绝万物,凝练起自己的元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羽在天色将变的前一瞬缓缓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轻嘘了口长气,这才站起身把眼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那团血污。

尽管看不出那是什么,但那团血污和周围几点黑灰在积雪的映衬下看上去还是显得有些刺眼。

周围再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就连前面随处可见,随时可以感觉到的老鼠,最近的也在好几百米之外。

轻轻的叹了口气,方羽走过去捧起几把积雪盖到那团血污和那几团黑灰色上,直起身,抬头望了望和前面的蔚蓝晴朗完全不同的天空,就在阴云压顶,狂风将起的原野上,看着面前显得异样死寂的大草原发起楞来。

天上的阴云越发的浓了。整个积雪的草原在诡异的天幕下也显现出一片异样枯槁的味道来。此刻的空际,那浓的似乎永远都抹不开的阴云就如另一个蛮荒苍凉的腾格里沙漠,泛出大片大片枯黄的颜色。一丝风的声音也在天地的尽头渐转渐厉的呼啸了起来,卷带着灰蒙蒙的颜色,由慢而快的吞噬着遥远的天幕下的那一片银白,速度越来越快,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天色变暗了许多,而风声也凄厉到有若万鬼厉吼,天地迅速的变成昏黄混沌的世界。

此刻的方羽,宛若木头一般的静静呆望着面前天地的变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内心里却有如翻江倒海一般,掀起滔天的波澜。这一生人,还没有什么时候能像这一瞬,让他这般的不知所措。

刚才如果不是被压制四逸的异能在最危机的瞬间,把几只在这草原上因为生活的肆无忌惮,而大意到几乎失去了警觉本能的老鼠震为飞灰,要不是距离最远的那一只被震成一团血污,异能见血自发本能抗拒的话,他这时可能在这个世间已经灰飞湮灭,不复存在了。

尽管修炼到这一刻,对生死的看法已经与常人截然不同,但早已经烙印在灵神深处的生存本能却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自救的可能,不管面对的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因为这种消亡不是来自他本心的意愿!

从特意凝练的定境中回醒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神,在经过刚才那差点让自己消失的危机后,更加的强大活泼了不少。这并不让他意外,从书上和以前自己的体会中,他早就明白,灵神或者是异能的凝练,在极端的情况下效果最明显,这个极端包括了感觉上的特别舒服,以及特别的不舒服。

主要令他惊讶和不安的是,在这更加强大了的背后,向来无惊无惧的灵神竟然对继续往草原深处前行有一种很明显的抗拒,就此掉头返回的渴望,以一点不逊于刚才差点吞噬掉自己的悲哀和愤怒,那两种极端纯粹的强横冲击着他的意志。

这在方羽而言是个绝对罕见的感觉。

在经历过那么多现实和功境的千锤百炼之后,在随时都可能晋入天人至境的自己身上,强横到不可一世的灵神居然会如此强烈的感到恐惧,在震惊和全力坚定着自己信念的同时,再也明白不过什么是灵神的方羽忽然明白自己此刻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是继续前行还是就此回头?”他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退意一浪高过一浪的在他的识海里掀起。

“先是摩崖神刻,紧接着是那转瞬即逝的迷乱,现在又是这远远超越了自己了解范围,不可能抵御的存在,面前的草原又是如此的叫人失望,干脆回去吧,回去吧。”一个声音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响。

“不为形累,不为物役。遇到这么点事情你就怕了?难道你忘了老子说:”

执大像,天下往,往者不害。怕什么,你不是自己在出行前已经决定来着不拒,去者不留的吗?继续往前走啊。“另一个声音在更深的识海里轻轻的说着。

“为什么来到这里后会有这么多的异常发生?我到底在怕什么?”慢慢的,早已经深埋在骨血里的强悍还是占了上风,不安的灵神也仿佛被激发起了坚韧傲然的一面,方羽略现迷茫的双眼再一次变的的清亮起来,隐隐的还有精光在闪动。

就在狂风的前哨撕扯着衣袂开始烈烈做响,口鼻中也察觉到浓浓的尘土的味道的时候,方羽仰天长吐了一口浊气,就在虎目中再次亮起精光的里,肆无忌惮的往前飞奔了起来。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朗声背诵着,方羽飞快的挪动着自己的双脚,再一次把自己愈见活泼的灵神晋入无里无外的至境。身后远远的,有此刻已经形成铺天盖地般模样的沙暴在追。

广袤的大地在脚下飞快的后退,就在放开怀抱尽情和寒风比赛的空里,方羽如电般延伸的灵神不停的带给他一个个惊喜。脚下生命的气息逐渐的浓了起来,前面更是一片生命的海洋,那蛰伏在积雪下的一个个生命逐渐逐渐的汇聚成一片生命的汪洋,尽管眼前依旧是阴沉到诡异的天幕和白莽莽看不到尽头的雪原,身后是漫卷着黄沙和凄厉到有若鬼哭的风暴,但在方羽此刻的心中、眼里,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传说中碧草如荫,蓝天白云的大草原。

一种根本不想压制的兴奋让他脸上露出了最灿烂的笑颜,紧跟着他的眼睛看到了远远的尽头出现的那座蒙古包,同时比眼睛延伸的更远的灵神带回来更多人和动物的信息。

喜悦,就如温暖一样在方羽的全身荡漾开来。

“终于能看到人了,真好!”从没像这一刻的开心,方羽在停住脚步一瞬,由衷的呢喃道。

面前的这座白色蒙古包和它周围的一些明显是土木结构的简单建筑搭配在一起看上去稍微有点别扭,这让方羽稍微的楞了一下,觉得有点好奇。放缓脚步仔细感觉了一下,这才整了整身后的背包和身上的衣服,往感觉到有人的蒙古包走去。

“汪!汪~!”随着几声剧烈的狗叫,几只大狗从蒙古包和它旁边的建筑里箭一般的冲到了他面前。特别是从蒙古包里窜出的一条花白色的大狗,冲的速度最快。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陷入了四只低吼着的大狗的包围之中。

方羽微笑着停住脚步,他知道主人随后就会出来,尽管是第一次和草原的牧民打交道,但这么一点简单的常识还是有的。因此在被这些体形不小的牧羊犬围住后,一点都没觉得惊慌,反倒饶有趣味的仔细看起面前那只第一个冲上来后,到现在还竖着刚毛,冷冷盯着自己的花白色大狗来。

这是一只不太常见的狗,起码方羽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狗。从头到脚居然有半人高,一身颇长的花白色体毛披散在此刻愈见矫健彪悍的身体上,硕大的头和半张着的巨口之上,那两只晶亮的黑褐色眼睛中散发出一种冷冷的寒意,就算在全身绷紧,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的此刻,那双眼睛也未曾稍有回避,一直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双眼。完全不若别的狗,在那边作势的同时,只是不断的在那里偷窥。

感觉着它的不凡,方羽只是微笑着与它对视,完全不理会身边别的那几只狗。

渐渐的,体形硕大的牧羊犬在他微笑着的目光注视下,脑后竖起的刚毛缓缓落了下去。喉咙间低沉的咆哮也化作两声轻吼,仿佛接到到了命令一般,围着方羽的其余三条黑色牧羊犬同时收起了威态,小心翼翼的围着方羽脚边转了一圈,不停的嗅着方羽身上的气味,随后在花白色牧羊犬的又一声轻吼里,小跑着往蒙古包后面的那些可能是羊圈的建筑物跑去。

自始至终,方羽一直微笑着没动,而面前那只像是头狗的牧羊犬也一直没动,巨大的脑袋上,晶亮的褐色黑眼珠还是一直盯着方羽的眼睛,不过身上绷紧的肌肉倒是逐渐逐渐的松弛了下来。

又轻吼了一声,就在方羽愈见柔和的目光注视下,它低下了头,缓缓一边四处低嗅着一边往方羽的脚边走来,方羽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它,在它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敏捷的一个侧跃,牧羊犬便落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全身的上下显现出紧绷有力的线条,警惕的看着依然微笑着伸手的方羽。无声的又互盯了一会,牧羊犬再次放松,盯着方羽的眼睛慢慢的向他走来。

方羽脸上的微笑和全身的松弛一点都没有变化。终于,热乎乎的大舌轻轻的舔上了他伸出的右手,牧羊犬巨大的脑袋也在他的胯上轻抵了起来。伸手轻拂着它脑后长而柔顺的鬓毛,方羽轻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静静的享受着方羽的抚摩,花白色的牧羊犬当然不会回答,而后就在方羽抬头的同时,轻吼着箭一般的往蒙古包里出来的一个小人那边跑去,轻灵的步伐,欢快的叫声,仿佛在给主人汇报方羽的来临。

“大哥哥,你是谁?怎么花头会这么接近你?”惊奇的童音在方羽的耳边响起,尽管口音有点别扭,但方羽注意到面前这个正搂着几乎与他一般高的男孩说的,是他能听明白的普通话。

“我叫方羽,是个过路人,风暴快起来了,想在你们这里避一避,小朋友可以吗?”方羽微笑着问道。

“我不是小朋友,我是克日郎,我可是个男子汉呢。”小男孩忽然松开搂着牧羊犬的手,双手叉到腰上,挺着小胸脯大声冲着方羽喊到。

“那么男子汉克日郎,我能不能在你这里避避风暴啊?”方羽强忍着笑意,很认真的回手指了指身后快要卷过来的风沙。

“当然可以了,我们”“克日郎,你在那里干什么?风快过来了,还不快请客人进来?”一把女声忽然打断了小男子汉克日郎的话,蒙古包的帘子一掀,一个身着传统蒙古袍的女人走了出来。

“这位客人,快请进来,风沙就要来了,小孩子不懂事,没礼貌,还请你原谅,快请进。”微笑着打量着方羽,弯了弯腰,那女人在方羽同样微笑着打量她的空里,很诚恳的对着方羽摆了个请进的手势。

面前这个微笑着蒙古妇女看上去年龄不是很大,一身淡蓝色碎花棉长袍被腰间一条色彩艳丽的五彩带点缀着看上去显得分外合体,在头上蓬松的皮帽之下,一张端正白皙的脸上满是笑容,柔和的眼神配合着笑容显得很是恬静。

直觉的,方羽几乎在一见面的瞬间就把握住了她身上的特质,这女人带给他一种不常见到的感觉,那是一种很温柔,很恬静的感觉。

“谢谢大~嫂,我叫方羽,打扰了。”方羽一时间把握不住她的年龄,所以犹豫了一下,不过也感觉到风暴马上就要过来了,所以没多客气,谢过之后一弯腰便进了蒙古包。

一进蒙古包,方羽就被一股暖意包围了起来。

微微带着点羊膻味的蒙古包里面空间要比从外面看上去大的多,一圈淡明黄色的墙帷子从西墙顺着北墙到东墙把整个蒙古包围了起来,正中间的对着蒙古包上顶的地上放着一个不小的黄铜火炉,里面红彤彤的木炭烧的正旺,上面扣着的细铁架上一个紫铜色的茶壶里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

包门左侧,整齐的放着两个马鞍,马鞍边上放着三个不是很大的奶桶,右侧则放着低低的案桌。火炉对着的蒙古包里圈,一个点着几盏酥油灯的佛龛摆在那里,右侧沿着毡墙整齐地摆放着四个明显带有蒙古民族特色的花纹安析木箱,箱子前面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毡毯。左侧也摆着两个同类性的木箱和同色毡毯,还有些零散的色彩艳丽了不少的物品,看上去有些女性的味道,右侧箱子前面的毡毯上有一个低矮的小方桌,桌上的油灯架下,相对凌乱的摊开着几本书和练习簿,还有铅笔盒,看上去像是小孩子正在做作业。

蒙古包内没有电灯,桌上的油灯也没点亮,但光线并不显得很暗,那是因为正中的蒙古包顶上半开着的天窗和毡墙上开着的四个镶嵌着看上去像是有机玻璃的小窗,让蒙古包里明亮了不少。

“远方的客人,请到桌子这边坐,希望香浓的奶茶能表达我们对客人的问候和欢迎。”女主人微微笑着很诚恳的让客声打断了方羽匆匆的观察。

方羽初临这里,也不是很明白应该用什么样的礼仪应答才合适,所以只能放松心情,尽量的用最自然的方式和感觉指引着自己行动。

“多谢大嫂!我叫方羽,来自小镇。因为风暴快起了,所以冒昧的过来想躲一躲,打搅大嫂您了。”方羽微微弯了弯腰说到。

“只要进来就是客人,方羽你不用客气,快快请坐。”好客的女主人再次殷勤的劝到,线条柔和的笑容里满是热忱和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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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3楼 发表于: 2003-03-23
在字篇 洪荒(3)[下]
在方羽和女主人说话的期间,小男子汉克日郎站在母亲身后,揽着爱犬的大头,扑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不转睛的打量着方羽,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着这个看上去并不很强壮的大哥哥,怎么会那么快的让自己的花头消失了戒心。他的花头可是这一带牧羊犬里的佼佼者,除了自己一家和周围族里有限的几个人外,从不肯人别人摸它的头,今天怎么会忽然和一个陌生人这么亲近呢?这让他小小的脑袋里钻满了好奇。

“来,请先喝杯奶茶驱驱寒。”方羽才不过放下自己的背包坐下,手脚麻利的女主人已经收拾好桌上的书本,给方羽端上了一碗散发着香气的奶茶。

“谢谢大嫂”方羽赶忙直起身双手接过茶碗,浅尝了一口后,这才放下茶碗笑道:“真好喝,对了大嫂,还没请教怎么称呼你呢。”看到方羽称赞,女主人的脸上更添了一抹的笑意:“我叫乌兰赫娅,这里的人都叫我乌兰,这是我儿子克日郎。克日郎还不过来向客人问候?”她微笑着揽过儿子催促到。

“大哥哥你好,欢迎到我们家来做客。”松开自己的爱犬,眼睛里闪动着好奇光芒的克日郎抚胸问候道。

方羽一看,也赶忙站起身学样回了一礼:“克日郎你也好”“方羽你请坐,对小孩子不用这么客气的。”在克日郎惊讶想笑的空里,女主人乌兰赫娅也有些好笑的赶紧说道。她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么客气,居然连小孩子都要回礼。

不过这也让她感受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礼貌,平添了几份欢喜。

“大哥哥,你是怎么让花头那么快愿意你摸它头的?我的花头平时可不会让陌生人接近它,就连族里的很多人想摸都不行。”因为方羽的回礼而顿时觉得和他亲近了许多的克日郎忍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跑过来坐到方羽边上问到。话题里的牧羊犬花头也毫不客气的跟过来爬在他怀里,晶亮的眼珠懒洋洋的瞅着微笑的方羽。

“可能是花头觉得我不是坏人吧,我以前也很喜欢养狗呢。”方羽笑着伸手过去又搔了搔花头的大头答道。

“你的狗叫什么名字?它厉害嘛?咬死过几匹狼?”一听方羽也有养狗,克日郎精神来了,兴奋的问道。

“我的狗叫黑黑,也挺厉害的,不过它从没和狼咬过架。”“什么?没咬过狼的狗怎么能叫厉害呢?我的花头最多的一次曾经咬死过三匹来偷羊的狼呢,它是我们这里牧羊犬中最厉害的哦。”克日郎紧紧搂着自己的爱犬,自豪的说道。

“我们那里没有狼,所以黑黑从来没咬过。不过我肯定黑黑没你的花头厉害。

“方羽笑道。

“那你什么时候带你的黑黑来吧,只要让我的花头带上一段时间,它也会厉害起来的。”克日郎天真的说道。

“黑黑是我以前养的,后来送人了,我没办法带它来了。”方羽轻叹着解释道,不由的想起当年因为城市禁狗令下达后,不得不把黑黑送给山里朋友的情景。

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楚的记得被绑在车厢里的黑黑凄惨的叫声和晶亮的眼睛中流出的眼泪,那是方羽少年时最不想回忆的伤心事,没想到在时隔多年后又再次会无意中想起,一切居然还是那么清晰。

“谁说畜生无情?”他不由的在心里暗叹道。

“啊?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狗送给人?”不能相信的,克日郎抱紧自己的爱犬睁大眼睛瞪着方羽,清澈的眼神中竟有点鄙视的味道。

“克日郎,快去把你的书本收拾好,小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女主人乌兰赫娅适时的把方羽从短暂的尴尬中拉了出来。

“来,方羽尝尝我们草原的”塔布喜“,这是”朱和“,这是”胡如塔,这是“乌如莫”……“嘴里说着,乌兰赫娅已经迅速的把一碟碟颜色各异,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在桌子上摆开,随后又双手给方羽送上一个用酥油封口的瓶子: ”请!“方羽有点摸不着头脑,赶忙也双手接过瓶子,有不好意思的问道:”乌兰大嫂,这是?“”这是奶酒。“看方羽还是有点不明白,乌兰赫娅便知道他可能是初次来到草原,于是又笑着解释道:”要用手沾点封口的酥油擦在额头上,然后才可以打开封口,客人要先自己连喝三碗后,才可以由主人举杯祝酒,客人回敬答谢。这是草原上的规矩。“方羽一听,头有点大,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双手捧着奶酒问道:”乌兰大嫂,我不会喝酒,能不能不喝?“”男子汉怎么可能不会喝酒?哼!“还没等一边母亲说话,一边正瞅着方羽的克日郎便带着明显的不屑说话了。在他小小的脑袋里,草原上的男人个个都会喝酒,最起码基本的三碗都能喝上的,就连他自己都能喝三碗,尽管喝了以后头可能会有点晕。

“这奶酒味道很不错,对身体也有好处,方羽你还是喝一点吧。”乌兰赫娅劝道。

“大嫂,我真不会喝酒,我看还是不要打开了,是真的大嫂,谢谢了。”方羽推辞道。

就在这时,整个蒙古包忽然一暗,紧接着自方羽进来后一直零星拍打着蒙古包外毡墙的沙砾声忽然就密集了起来,蒙古包的支架也也发出了咯吱吱的响声,毡顶上一股寒风吹了进来,从门口厚厚的毡帘缝里也带进几股冷风。

风暴终于卷过来了。

轻声说了声抱歉后,好像早已习惯了的母子俩便迅速忙了起来。乌兰赫娅站起来奔到蒙古包西侧的毡墙边,解开栓在那里的一根绳子使劲一拉,半开的毡顶便落了下来,飞快的栓紧绳子后,她又解开另一根绳子一拉,毡顶的天窗上一暗,被另一块东西遮住,栓紧绳子,然后又去拉毡墙上四扇明窗边垂着的绳子,让厚厚的毡毯遮住玻璃,蒙古包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刚才被风一吹后,忽然明亮了许多的炭火发出暗红的光芒带给蒙古包一些微弱的光线。

在母亲乌兰赫娅忙碌的同时,小克日郎也没闲着,飞快的跑到蒙古包门口,掀开里帘用力关上敞着的外门,随后在赶过来的方羽帮助下,紧紧的关上两扇内门。而后母子俩在乌兰赫娅逐个点起的几盏酥油灯下顾不上喘息,一起跑到西侧的毡墙边上,掀开明黄色的墙帷子,松开扎在木柱上的绳结,吃力的拉了起来。

“乌兰大嫂,你们这是?”几乎帮不上什么忙的方羽也赶紧跑过去,在搭手的空里不解的问道。

“这根绳子是蒙古包底部围毡的拉绳,今天风沙这么大,要拉紧点才行,不然沙子和风全会从下面进来。”涨红着脸,正在用劲的女主人有点吃力的回答道。

“大嫂,要拉紧到什么程度?”方羽轻吸了口气问道。

“拉紧一膀的长度就可以了。”“大嫂你松手,我来拉,你看着长度,克日郎你也松手。”方羽手一紧,在发力的瞬间说到。

还没等母子俩明白,本来绷紧到几乎不动的绳子刷的伸长出一米多来,脚下顿时没了风的踪影。“够了够了,方羽够了,现在打结栓紧就可以了。”暗暗吃惊方羽的力气,松了口气的女主人喊道。身边,松开手的克日郎也张大嘴呆呆的看着这个看起来瘦瘦的大哥哥,心里又有点佩服起来。

等方羽在她们的指导下,轻松的做完所有需要加紧的工作后,酥油灯照耀下的蒙古包里已经感觉不到风的踪迹了。只有连蒙古包厚厚的毡墙也阻挡不住的风吼和响成一片的沙砾拍打声告诉他们外面风暴的恐怖。

蒙古包里的气温也骤然降低了许多,空气中隐隐有股涩涩的尘土味道,就连桌上几碟没来得及盖住的食物和桌面上也淡淡的铺了一层灰黄的土色。

方羽拦住了想拿走桌上脏了的食品再重新做过的女主人,诚恳的说道:“乌兰大嫂,不用再这么客气了,桌上这两碟遮上了的东西足够我吃,你这会忙了半天,还是和克日郎坐下来休息一会吧,真的不需要这么客气。”显然,刚才共同的忙和拉进不少主客之间的距离,乌兰赫娅客气了几次后,便揽着儿子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乌兰大嫂,现在还这么冷,怎么这里早就开始起风暴了?按照我的感觉,今天这场风暴好像就是以前春夏才会有的沙尘暴啊,怎么会这么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方羽喝着热乎乎的奶茶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是很明白,这几年风沙越来越大,起沙尘暴的时间也越来越早,次数也越来越多。现在还算是轻的,在春天厉害的时候,小一点的蒙古包都会被风刮走,整个风暴经过的草原上全是灰蒙蒙的沙子,就连随便一只羊身上,风暴过后都能抖下七八斤多的沙子。唉~。”沉重的叹了口气,自从方羽进来后,一直含笑自若的乌兰赫娅这会脸上失去了笑容,多了一份无奈和茫然。就连这会安静了不少的克日郎的小脸上,也泛出同样灰色的茫然,这让方羽看的心里很不舒服。

“我从市区一路走来,看到一路上遍地是老鼠和废弃的牧场,还有的就是叫人触目惊心的沙化,只有到了这里附近,才觉得有了些草原的模样,要是情况这样发展下去,如何是好?。”方羽说起一路上情况,也不由的怔忡了起来。

蒙古包的气氛里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好一会都没有人说话,只有外面的风沙依旧在吼。

站起身给方羽和自己以及孩子添上奶茶后,身为主人的乌兰赫娅首先醒过神来,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说道:“政府说这些都是这几年人为破坏造成的,现在已经开始采取了很多补救措施,贺兰山,还有草原上的很多地方都开始了禁牧,保护等措施,听我丈夫说效果都不错,一些环境太恶劣的地方上,牧民们都搬出来了,以后可能会好起来。”“现在也只有希望这些措施能补救了,对了,大嫂,这里是什么地方?离草甸子还有多远?”方羽知道前面的这个话题太沉重,说下去也只能徒乱人意,所以就换了个话题问道。

“草甸子?这里就是了啊,方羽你来这里有事吗?”听方羽说要找草甸子,乌兰赫娅觉得有些奇怪,其实方羽已经带给她不少疑问了。从方羽前面的反应,她已经基本知道方羽很可能是第一次踏足草原,但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又怎么会在这广袤的草原上一个人乱跑呢?而且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身上看起来穿的又那么单薄。要知道草原上的冬天是如何的寒冷,就连自己放牧的牛羊都时有冻死,更何况随时都可能走上一天也看不到人影,这多危险啊。想到这里,她更加的注意起方羽的回答来。

“这里就是?可是我听格木尔大叔说草甸子上有他们很多的族人啊,现在怎么只有大嫂一家?”方羽觉得有点奇怪了。

“格木尔?你认识格木尔?”乌兰赫娅身体明显的一震后脱口问道,脸色瞬间少了些许血色。

“妈妈,你怎么了?”她怀里的儿子明显的察觉到了她的身体的颤抖,惊讶的问道。

“哦?!”方羽心头一动,不动声色的迎着她的目光微笑着回答道:“是啊,我是在石子岩遇到格木尔大叔的,从他嘴里知道草甸子里住着这方圆几百里内很有名的萨满斯库老爹,所以才决定前来拜访的,大嫂,看起来你也认识格木尔?

“”一个族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还好吗?“垂下头捧着奶茶碗的乌兰赫娅淡淡的问道,但方羽已经注意到她捧着碗的手在微微的发颤。

“他还好,只是看上去有些寂寞,那里太冷清了。”默默的捧起奶茶碗喝了一口,好像被呛了一下,乌兰赫娅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妈妈你没事吧?”半偎在她怀里的儿子赶紧爬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连声问道。

“大嫂你还好吧?来,把碗给我。”方羽也赶紧一伸手把奶茶碗从她手里接过,关心的问道。

乌兰赫娅双手捂着脸,伏下身子剧烈的咳嗽了一会,等不咳了,这才喘息着说道:“我没事,只是被呛了一下,方羽你先坐,我去擦把脸。”说完,站起来矮着身跑到门口跟前取毛巾擦脸。被她的咳嗽吓的站起来围着她乱转的牧羊犬花头也飞快的跟了过去围着她轻叫,仿佛在表达对她的关心。

到这会方羽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她和格木尔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不然听到格木尔的名字不会是这个样子,而格木尔送自己的时候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说不定也和她有点关系。

不过看上去格木尔和她的岁数相差不少,应该不会是和感情有关吧?这个念头忽然在方羽的心头一闪而过。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怀疑,但方羽绝不会失礼到去贸然问这些东西,这世上,谁又没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呢?

“刚才真是失礼了”擦完脸恢复了许多的乌兰赫娅微红着脸歉然说道,这时她的眼中已经看不出最初的异样。

“大嫂干吗这么客气呢,被呛到很正常啊。对了大嫂,这里现在只有你们一家住,难道斯库老爹他已经迁移了吗?”方羽笑了笑问道。

“不是,斯库老爹他们都住在二十里外的小湖边,那里是草甸子的中心,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住,算是草甸子的边缘了。”女主人耐心的解释道。

“那大嫂怎么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呢?”方羽话一出口,心里就暗暗叫糟,觉得自己可能多嘴了。果然乌兰赫娅笑着的脸色微微一黯,随即恢复。但这一细小的变化已经落在方羽敏锐的眼中,让他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本来我们也是住在那里的,不过我喜欢清净,所以就搬到这里来了。”依然笑着,女主人乌兰赫娅淡淡的答道。

“来,方羽喝茶,看来这风沙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不知道帖木儿今天能回来不。”还没等方羽再说话,她侧耳听了听外面越发凄厉的风吼忽然又说道。

“爸爸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今天要回来呢,他可是真正的男子汉,说话从来都算数的。”克日郎站起身来,仿佛在给方羽宣告一般的大声说道,语气里流露出对父亲无比的信任和自豪。

“克日郎,听起来你爸爸果然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哦。”方羽知机的转过话题,逗起小孩来。

“那当然,我爸爸是整个草甸子上除了斯库爷爷和阔特尔大叔外最有本事的人,当然是真正的男子汉啦,不信你问妈妈,整个族里人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呢。

“一说起自己的父亲,克日郎精神大振。

“大嫂,帖木儿大哥是?”方羽把目光转到微笑着看儿子的乌兰赫娅身上问道。

“他是大羊绒公司在乌金附近这片草原上的收购代表,平时都在市里上班,本来说今天要回来的,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乌兰赫娅笑嘻嘻的答道,眼神里有种很温情的东西在流淌。

方羽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她说的这家在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公司,不过心里也更添了一份好奇,按照这家公司的实力,它的一个高级职员要在城市里安顿自己的妻儿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为什么她们还要呆在这里?

不过想归想,已经记住教训了的方羽可没有再多嘴的念头。眼光一转,看到被放在一边的书本和练习簿,于是笑着对克日郎说道“克日郎,前面你是不是在作作业?不如你现在继续啊,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说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于是又忍不住问道:“对了大嫂,克日郎今天怎么没去上课?他们今天放假吗?

“”不是放假,这里的学校就是这样,因为离的太远,所以克日郎他们只是上早上半天,他也刚回来不久。“”哦,太远?有多远呢?“方羽有些明白了,顺口又问了一句。

“克日郎上学的学校离这里最近,大约有七十里,快马要跑近两个小时。”

怜惜的看着儿子,做母亲的人平静的说道。

“七十里?!”方羽惊讶的看着面前摊开书和练习簿的小孩子,有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感觉。

“不多啊,我还是学校里离的比较近的呢,最远的像我们班的图图尔德,他们快马要跑三个多小时呢。不过他的马还是没我骑的好,我可是学校里很厉害的骑手哦。”一说起自己得意的这些事情,克日郎停下笔骄傲的说道,本想再说些自己厉害的事情,可看到母亲的眼睛瞅着自己,于是又吐了吐舌头低头开始算起题来。

方羽静静的看着克日郎认真的在那里埋头细算,小小的影子在酥油灯下晃动,忽然觉得落在毡墙上的影子沉重了不少。

轻出了口长气,他振作精神笑道:“克日郎,你这里算错了,24乘2加8应该等于56,不是54……”就在漫天黄沙凄厉的呼啸声里,方羽认真的当起一个三年级小孩的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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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字篇 洪荒(4)[上]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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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写完作业的克日郎还有女主人乌兰赫娅已经闲聊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尽管宾主之间友好的交流让方羽知道了不少蒙古人的风俗和草原上的礼仪,但他还是很快注意到蒙古包外的风吼声小了许多,扑打在毡墙上的沙砾声也稀疏了下来。心里暗松了口气后,刚想站起来告辞,没想到女主人先站了起来:“方羽你先自己坐一会,我去看看牲口怎么样了,克日郎你跟我来。”

跟着她们母子俩一出蒙古包,呛人的沙尘就裹在寒风里把方羽卷进了一个昏黄的世界,灰蒙蒙的地面和空间里肆虐的尘沙和风暴,以及一样漫卷在沙尘里,昏黄阴沉到叫人感觉着分外诡异的天空,这一切让整个原本积雪茫茫的草原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混沌的异界。

无数的沙砾如同急雨一般的扑打在身上让人生疼,弥漫的尘烟几乎能让人立刻封喉。气机流转,曾经见识过沙尘暴威力的方羽立时停住口鼻的呼吸,转成缓慢绵长的内呼吸,就在能见度极为有限的风沙里,他眯着的眼睛不由的往前面正矮着身子,捂着口鼻,吃力的顶风前行的母子俩看去,才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她们身上的长袍就已经变成了灰黄的颜色。

漫天的风沙里,她俩顶风的身影看上去去是那般的渺小和吃力,更糟糕的是还能不时的隐约听到她们摇摇晃晃的身上发出一阵阵极力压制着的闷咳。

暗叹了一声,气机大涨,方羽赶了几步冲到她们身前,调整着把包围裹在她们身上的风沙隔开了一些。三个人又急走了几步,来到了关着牛羊的地方。这正是方羽前面看到的那些用砖块木头盖在蒙古包后侧的建筑物。

拉开仓房门,方羽立时觉得心里一震,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很突然的就让他心头电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是当一头畜生看来也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不很大的仓房里,数百只大大小小的羊全部把头蜷缩在彼此的肚皮底下紧紧的挤卧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灰黄色的群体,紧挨着它们的是几十头也头挤头蜷缩着卧在一起的牛,靠门的角落里,七八匹看不出原本毛色的马也四蹄跪倒的挤卧在那里,整个仓房里几乎找不到人可以落脚的地方,到处是牲口和灰蒙蒙的沙砾,就连空气中也夹杂着浓浓的沙尘味和牲口特有的臭味,场面看上去有种很奇怪的悲凉。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主人来了,原本还算安静的动物们开始骚动起来,先是靠近门口的马,随后是牛和羊,全都叫唤着抖动着身上的沙砾要站起来。

一时间整个仓房里三种动物的嘶鸣响成一片,而身上纷纷抖落的尘沙瞬间又把仓房变成了一个风暴的中心。就在方羽心里暗惊的同时,乌兰赫娅和克日郎嘴里都大声的吆喝了起来,随着连续几声方羽听不明白的吆喝,骚动的动物们又安静了下来,不再抖动身子,站起来的也缓缓的又卧了下去,但口里的叫声和无数双睁开的眼睛却都不约而同的冲向门口的主人。

不知道身为主人的母子俩在这样的情景下有什么感想。但第一次被这么多动物明亮的眼睛似乎求助又似乎悲哀着的眼神看着的方羽,竟然在心头泛起了要落荒而逃的冲动。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同时,随即又被一种无奈和淡淡的哀伤笼罩住他近乎空灵的心境。

身边的母子俩看来已经非常习惯这样的场面了,微露焦灼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别的情绪,在动物们大致安静下来后,乌兰赫娅和克日郎迅速的挤进羊群,左拨右寻的不一会便各抱了一只小羊羔出来。

把小羊放到门口后,克日郎守着不再进去,而乌兰赫娅又挤进去抱了两只小羊出来,随后又挤进牛群,在牛群震耳的鸣叫声里,半抱半拖的带了一只小牛犊出来。也不过短短的一会功夫,她被沙尘涂抹过的脸上便被流出的汗水冲刷出好几条明显的沟壑,露出下面被挣的通红的原本肤色。

大喘着用袍袖抹了抹脸上的汗珠,看上去这才松了口气的乌兰赫娅刚要说话,一边的克日郎便失声笑了出来:“妈妈,你看看你的脸,都成大花脸了,嘻嘻!。”

做母亲的就觉得脸上腾的一热,赶紧扭过身子用袍袖细细的擦了擦自己脸,心内颇有点羞恼儿子说话没有里外,眼前还有个外人在啊。

自己感觉擦的基本干净了后,乌兰赫娅微红着脸转过身来,这才发现方羽根本没注意她刚才的窘态,半蹲着身子正在仔细的给面前的小羊羔和小牛犊拨拉着身上的沙砾。

“这四只小羊羔和这只小牛犊才出生不久,要是风暴再继续下去,它们就会死的,所以现在要把它们抱回去,你看,这只小羊羔已经快不行了。”从刚才的窘态恢复过来的乌兰赫娅抱起两只小羊解释到。其中,她抱着的一只小羊全身簇簇的颤抖着,黑亮的眼睛也仿佛蒙了一层雾气样的半闭着,看起来很是不妥。

“要把它们全都抱到蒙古包里吗?”方羽抬起头问道。刚才为了避免让乌兰赫娅难堪,所以这一会他都只是低着头看这些不停的轻抖着的小动物。小羊羔和小牛犊依赖的眼神和温热的舌舔让他有种很温情的触动。

“是啊,不过看来要抱两次才可以。克日郎抱不动两只小羊,方羽你也帮忙给抱一只吧,小牛犊太重了,等下我过来再抱。”女主人抱着小羊扭头答道,她已经准备行动了。

“没关系,小牛犊我来抱,另一只小羊也给我来抱,克日郎你抱一只小羊就可以了,记得关好门。”说完,方羽一手抱起小牛犊,另一手又揽起一只小羊,站在一边等克日郎利索的关好门后,三个人这才穿过更小了点的风沙回到了蒙古包。

看着他们母子细心的给这些安顿在火炉旁的小生命喂过食物,轻松下来后,方羽发现蒙古包外的风沙也基本停了。站起身刚要准备告辞,半卧在炉边的牧养犬花头忽然叫着箭一般的冲出了蒙古包,给方羽的感觉里那声音中竟然有种狂暴的味道。就在方羽一楞,克日郎母子一呆的空里,蒙古包外远远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和刹车声。

“妈妈,爸爸回来了,我去接他。”话音未落,克日郎也飞快的跑了出去。

“可能是我丈夫帖木尔回来了,正好赶上一起吃晚饭”女主人的脸色一喜,笑着说道,此刻在方羽的感知里,已经快要接近下午五点了。

“斯库老爹!斯库老爹!”在听到汽车急促的刹车声和乱哄哄的叫声在自己的蒙古包外响起时,这片草原上二十三个部族里最后的一个老萨满斯库,刚刚从自己最精通的骨占里回过神,中午感受到的那可怕感觉和骨占中扑朔迷离的结果,让他平静了数十年的心灵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隐隐的还有种他不愿意去深究的恐惧。

刚收拾好摊在桌上的兽骨,还没等他迎出门去,裹着寒风包门处便抢进三个人来。

“帖木尔?怎么是你?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里永远不欢迎你吗?”等瞧清楚被俩人架着进来的来人,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斯库爷爷,这不怪经理,是我们硬架着他来的,经理得了怪病,你先帮他看看再说啊。”带着哭音,刚把架着的人扶着躺到的俩人中的一个急急的说道。

斯库认识他,帖木尔手下专门负责在这一带收购羊绒的年轻人,在附近的牧民中口碑不错,是个很单纯的年轻人,隐约记得他姓李,有些牧民姑娘叫他小李子。

“怪病?”尽管到现在还不能原谅面前这个躺倒的人,但一听到他得了怪病,心里还是不由的一紧,目光不能自己的便落到了他苍白的脸上。

“老爹~ ”看到这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再次的落到自己身上,帖木尔只喊出这两个已经太久没喊过的字眼,眼圈便红了。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斯库老爹来到他身边:“怎么了?难道市区没医院吗? ”

嘴里不留情面的讽刺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慢,快速的检查着他的身体。

“张嘴,翻眼,手给我。”冷着脸检查完后,老斯库站起来冷冷的说到: “他没病。”

“昨天满身喷血,怎么可能没病?”站在一边的李性年轻人急了,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满身喷血?”心里咯噔一下,老斯库的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到底是怎么会事?小李子你说详细点。”

“我也不是很清楚,昨天晚上在宿舍,经理在他房间里忽然大叫了起来,等我们惊醒了冲进去才发现他全身都是血,而且不断的有血象喷泉一样的射出来,弄的满屋子都是,我们都吓坏了,不知道经理他怎么了,后来还是小张胆子大,冲过去用自己的衣服给经理擦,可是没用,一擦掉马上就原喷出来,还弄的我们也是满身血,大家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急了,打电话去叫救护车,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经理身上血已经不喷了,小张他们说是自己停住的。”一口气说到这里,全身微微有些发颤的小李子伸手指了指身边自进来后,显得很拘束很沉默的另一个年轻人。

耳朵听着小李子带着哭音的诉说,老斯库蹲在那里,神思恍惚的盯着面前握在自己手里的胳膊发呆。撸上衣袖露出的胳膊上,那一行行排列整齐的猩红色小点此刻看上去是那样的刺眼,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你还是躲不开大神的惩罚!你还是躲不开大神的惩罚!”无力的嘟囔着,老斯库就觉得再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蹲着的身体,一屁股就那么丝毫没有形象的瘫坐在那里。

“斯库爷爷?斯库爷爷!你怎么了?快想办法救救我们经理啊,要是你不救他,就没人可以救他了!”静静的蒙古包里还是小李子一个人带着哭音的声音在嚷嚷。

“市里的大夫们怎么说?”尽管早就猜到了结果,老斯库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医院检查不出任何毛病,大夫们也不相信我们说的病情,所以”这次是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开口了。

“现在去接他老婆吧,就说我找她,不然她不会来的。”心灰意懒的胡乱挥挥手打断了年轻人的话,老斯库有气无力的说到。

“老爹,没办法了吗?”这次是一直静静的躺在那里没说话的帖木尔开口了,从老人那瞬间老了许多的眼神里,他已经明白了最后的结果,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只是觉得有些些微的遗憾和愧疚。

“司机已经去接了。斯库爷爷,难道?”忽然明白过来的小李子全身一冷,失声问道,泪光已经在眼眶里转动。

“小李,小张,你们出去看看我老婆来了没,我有些话想和老爹说。”躺在地毡上的帖木尔平静的说到。

“经理!”两个年轻人显然不愿意出去,异口同声的叫到。

“去吧,你们经理暂时没事。”老斯库也在边上说到。这一刻,他心里百味纷呈,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很疲倦,一种从骨头里泛出的疲倦。到现在他还是就那么恶形恶相的瘫坐在那里,浑没了几十年来身为受人尊敬的大萨满应有的形象。

“老爹,这十年来我最想的就是你像现在这么样看着我。”半晌后,贴木尔的声音打破了蒙古包的寂静。两个垂泪的年轻人出去后,蒙古包里已经静了好一会。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呢?”紧紧的攥住他的胳膊,老斯库的眼中此刻有泪光在闪动,很多这么多年来,只有在暗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的往事滚过心头,不由的让他激动了起来。

“当年的事也许是我错了,不过我也有我的想法,现在不说这个了,老爹这个给你。”有些吃力的,帖木尔递给老斯库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这是我这些年来挣到的五十万现金存折和办学校的一些许可文件,原本,我打算今年夏天就在咱们草甸子盖座学校的,现在看起来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真没用,到最后还是要麻烦老爹你来做这件事情。”贴木尔自嘲的咧了咧嘴说到。

“盖学校?”老斯库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盖学校,当年我说不清自己要那么做的理由,后来我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尽管现在看,这个理由也很勉强,不过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收下吧老爹,就当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帖木尔一脸企求的看这他说到。

“为什么不交给这些年来一直支持你的那些朋友和官员?他们办这些应该比我更合适,我老了。”按耐住心里的波动,老斯库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信不过他们,我只信老爹你。”同样也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帖木尔缓缓说到。尽管这样,老斯库还是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阴云。

低下头,盯着手里的牛皮纸信封,半晌之后,老斯库缓缓说道:“我也活不到这个夏天,你叫我怎么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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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字篇 洪荒(4)[下]
“什么?”淡淡的话语听在帖木尔耳中就像一个炸雷,炸的他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同样密布着猩红色小斑点的一条胳膊和耳中老斯库淡漠的声音:“大神也一样在惩罚着我。”

克日郎一冲出蒙古包,就看到爱犬花头正围着有时候为父亲开车的司机小王叔叔在狂叫,那种暴躁的样子和凄厉的吼声他还从没在花头身上看到过。小王叔叔吓的站在半开的吉普车门跟前一动都不敢动,看得他在诧异的同时就想笑,这么大人了还怕我的花头,亏他平常还和自己吹牛说他是男子汉,哈。

司机小王一看到克日郎出来,尽管还是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不过心里算是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心里窜上一股火来:“今天他妈的一切都透着邪气,先是经理满身狂喷血,累的自己半夜在市区的几个医院里跑来跑去忙了一宿,来草甸子的路上遇到沙暴也没话说,反正这年月三天两头都碰上它,也早已经习惯了,可眼下这狗,自己来接它主人。这又碍着它什么事情了?平日里见了自己不是爱理不理的吗?干吗这会也和疯了一样凑热闹?”心里暗骂着,一动不敢动的等着小孩子过来把狗临走。紧张之下他忘了出声催促。

克日郎这会也察觉到爱犬不对劲了,平常他一喊就跑过来的花头今天他都吆喝三声了还不理自己,还在那里发狂了一样的围着吉普车飞快的绕圈子吼叫着,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他也生气了,大吼一声扑过去一把搂住花头的头,和它一起在地上打了滚这才让它稍微安静了点,可它还在叫,气的克日郎把沾在身上的泥狠狠的抹在了它的头上。

正陪着方羽说话的乌兰赫娅也觉得今天这狗叫的声音不对,就和方羽一起走了出来,正好看到司机小王变脸变色的快步走了过来,一看到她便叫了起来: “乌兰大嫂,快,收拾一下跟我走,经理他出事了。”

“帖木尔他怎么了?”乌兰赫娅急了。

“经理昨天半夜忽然全身喷血,送到医院没办法,现在送到老萨满斯库老爹那里去了,大嫂快走吧,去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了。”憋着邪火的司机说话能把人吓死。

方羽一惊的同时就看到乌兰赫娅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身体大大的晃了一下,险些没摔倒,赶忙上前扶了一把,心里就觉得来人说话实在是很卤莽。

这时听到对话的克日郎也飞也似的跑了过来,牧羊犬花头更是箭一样的窜了过来。

方羽一看来人的脸瞬间又吓的白了,不过看他脸上焦急的样子不象是在乱说,于是摇了摇手里扶着的胳膊:“大嫂,快去收拾一下,我陪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吉普车疯了一样的在傍晚的草原上飞驰,可是在乌兰赫娅感觉里它还是走的太慢,这二十几里的距离现在显得是那样的漫长和叫人不能忍受。此刻的她还是不敢相信刚刚听到了消息。尽管自己人已经上了这带来这噩耗的车上。

风驰电掣的车飞快的在一片蒙古包丛中穿行,惹的不少从蒙古包里冲出的狗追在后面狂吠,方羽看到更有不少蒙古包里出来人看动静。一片纷乱中,方羽回头看了看宛若泥塑一般呆呆望着窗外乌兰赫娅,又怜惜的看看了此刻紧搂着母亲,显得六神无主的克日郎,心里暗想,难道世事当真这般无常么?全身喷血?这是什么病?

就在他寻思的空里,车在一个小缓坡的前面远远停住,缓坡的坡跟平地上,一个比克日郎家的蒙古包大了许多的蒙古包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门口有两个年青人在正在向停住的车跑来,就是这样的空里,方羽却忽然发现一直跟着车狂吠的狗追到这里,却像有了约定一般同时止住了叫声,夹着尾巴向后散去。

随即,方羽看到远远的,闪电一样迅速接近着的花头那飞扬的身影。

昏暗阴沉的天幕下,辽阔的大地尽头,花头箭一般在往前攒射,随着它矫健身躯的起伏,身上长长的毛发在凛冽的寒风里蓬起落下,落下蓬起,看上去那般的动人。在方羽明锐的眼光里,它的每一个起伏都把身上飞溅出的无数汗珠散落在身后的风里,张开的血盆大口里,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长舌不停的在狰狞的巨齿间伸缩着,沿路遇到的牧羊犬低鸣着纷纷给它让路,箭一般的它正此刻正在往缓坡上冲来。

“一条真正的好狗!”方羽在转身进蒙古包的一瞬,心里暗赞到。

几乎在照面的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销魂感就在老斯库的灵魂深处泛起,脑际顿时一片空白,向来坚定自如的神识在这一刹那就被包围在一种云淡风轻的自在里,迷失在犹如大草原的蓝天白云下,那片绿色风的自由吟唱里。莫名的空灵占据了他全部的感知,身心,再没有丝毫的羁绊。

而此时的方羽,从神意自发的接触中瞬间感受到的是另一种难言的体会,同样感受到对方从容自在的心灵。和自己的云淡风轻的空灵不同,那是一种沉淀了天苍苍野茫茫的大草原无限风光和生命底蕴的心灵,雄浑壮阔中又微微带着一种秋意的萧索和苍凉,隐隐的还有点阴沉沉的死寂。

“死寂?”心里一惊,方羽在更加的开放自己无里无外心灵的同时,也下意识的打开了一直刻意封闭着的灵眼,顿时看到面前这个花白着头发,古铜色脸上沟壑纵横皱纹密布的高大老人体内,纠结在胳膊和腿上那些阴暗的东西。

在方羽灵眼里,那些似断非断不停蠕动着怪异物体被一团团淡银色的东西包裹着,两者在不停的进行着你来我往的撕杀。

“这是什么?”心头疑窦一起,方羽仔细往老人的脸上瞧去,同时收敛住外放的灵神。很多时候,在遇到一些同样特意的神意时,它往往会自行前去接触,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状态。

面前刚刚回过神的这个老人除了头发花白外,眉毛也是同色的颜色。在花白的浓眉下,那一双微带着讶色的眼睛看上去有种悠远的深邃,沉静如水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张力,再加上他裹在蒙古长袍下那笔直的身躯和稳稳屹立在大地上的神态,带给人的是一种非常精神的感觉,丝毫没有和古铜色的脸上那累累皱纹相配的老态。

但方羽敏锐的目光还是捕捉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老人此刻在胸前捏出奇异手式的双手上,那些颜色黑黄的斑点和他鼻翼两侧的异样潮红。一种明悟瞬间在心头闪过“原来如此!”

从神意刚才刹那的失神中一恢复清明,老斯库就本能的摆出了定神式,这是他们这一脉萨满流传了千百年的修行法门中的一式,一般只有在大祭、请神或者驱魔的时候在才会用到。他不明白刚才是怎么了,一看到这个陌生年轻人的眼睛,就让自己出现这种只有在极端特别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感应。不过尽管有点惊讶,但他并没有太怎么惊慌,毕竟刚才的感觉让他此刻身心的感觉都非常的好,而且,那个年轻人刚还闪着异光的眼睛这时也恢复了平常。

“难道他也是个通灵者?”他心里暗想到。

纷乱的场面在老斯库和帖木尔联手劝住悲泣的乌兰后稍微平静了下来。而一进就扑到父亲身边大哭的克日郎,此刻正搂着刚冲进来不久,浑身还在散着热气的爱犬花头,安静的依偎在还能和自己说笑的父亲身边,好奇的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大人们发愣。一时间蒙古包里出现了不太可能出现的瞬间安宁。

“老爹,帖木尔他……”抹了一把眼泪,感觉稍微好点了的乌兰赫娅问到,同时握着丈夫的手腕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克日郎,领这几个叔叔去你卡卡大叔那里吃点东西,回头斯库爷爷再去看你,乖,快去。”斯库不回答,却对克日郎柔声说到。

“对啊,我的克日郎是小男子汉,听话,快带叔叔们去吧。”看到克日郎尽管不敢不听斯库的话,但还是磨蹭着不太情愿的样子,帖木尔也说到。

看到其余三个人都跟着克日郎出去了,而方羽却还站在那里微笑着没动,老斯库便开口问道:“陌生人,你是?”其实他回过神后,一直都在留心的注意着方羽,不过没时间打招呼而已,另一方面,方羽此时居然还在微笑,让他心里有些不悦,所以语气不是他自己前面预想的那样客气。

“斯库老爹,我是来自小镇的方羽,如果不防碍你治病的话,我想留在这里看能帮上忙不,我多少也懂点医。”抢在正要介绍自己的乌兰赫娅前面,方羽抱拳一揖后说道。

“难道方羽你是大夫?”也微微弯了弯腰算是回了一礼,老斯库微眯的眼中精光一闪后问道。同时心里也有了些许的感慨,有多少年没看到过汉人的这种礼节了?面前这个衣衫单薄的年轻人的举动还真有些奇怪呢。

看到这方圆几百里草原上最讲究长幼礼仪,最受人崇敬的老萨满居然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回弯腰礼,却让毡毯上靠坐在一起的帖木尔夫妇(乌兰这时正半跪在地上搂着丈夫的头)小小的吃了一惊。帖木尔询问的目光望向妻子,却看到妻子也在困惑的摇头。

“我不是大夫,不过因为家庭的原因,学过些中医。老爹既然是萨满,想来也精通医道,还望多多指教。”方羽客气到“精通医道有什么用?这是大神的惩罚,人力没用的。”一提起这个,老萨满顿时心境大坏,黯然对着刚刚眼睛一亮的乌兰赫娅叹到。

“大神的惩罚?”方羽眉头一皱,有点不解。

“大神的惩罚!!”顿时面若死灰的乌兰赫娅瞬间想起很多事情。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淌了出来,瞧的帖木尔也心头一酸。

“对,不是病,那是大神的惩罚,不会有那么奇怪的病的。”斯库略显茫然的呢喃到。他本身也是个造诣很深的医者,同时也是个大萨满,这一生见过,也治过无数千奇百怪的病,他不相信那么恐怖的症状会是什么病造成的,只有大神的神力才会让一个人的身体出现那样古怪的问题。

在帖木尔之前,他也曾多次的尝试过,用自己掌握的一切方法来解决自己身上同样的症状,求神、驱魔、吃药各种方法通通都没用,就连好几次请神上身也没有丝毫的效果。这一切最终的结果,越发的让他坚定了自己最初的看法,这是大神自己的的惩罚,一种人力根本没有办法的越过的劫难。

本来他还怀疑这是传说中曾经听到过的血咒,一个只有神,或者是比他自己还要厉害百倍的大萨满,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才可以形成的恐怖咒术,但他在自己身上一直都感应不到有什么别的萨满的怨气,所以认定一定是大神的惩罚。今天帖木尔的到来,让他更是确信不疑,不然要真是病的话,为什么单单就在自己和帖木尔身上出现?

“如果老爹不怪我多事的话,我倒想替老爹切切脉。可以吗?”为了保险期间,方羽压下心头的疑问,在心头斟酌了一下后自荐到。他还真被老萨满很肯定的语气弄的小心了起来。

毕竟,作为一个负责的医者,谨慎是必要的条件之一。

“是帖木尔有事,他干吗说给斯库老爹作什么切脉?”本来因为方羽的话而觉得有了点希望的乌兰赫娅此时很不理解,刚想开口提醒,却被怀里的帖木尔拉了一下,低头看到丈夫两眼放光满脸希翼的样子,她觉得更奇怪了。

“哦?!”老萨满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我也是同样的问题,难道他已经看出来了?想到这里,一颗老心也不免砰砰的急跳了起来,半惊半疑的目光便不能自己的再次迎上了方羽含着笑意的眼睛。

感受着方羽清亮的眼神中的那份坦荡和光明,良久之后,老萨满缓缓点了点头,走到小桌边上坐下,伸出了微颤着的左手。尽管这么多年来,作为一个真正的萨满,他早已经确定自己把生死看的透彻,但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还是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心头的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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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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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一搭上老人的腕脉,方羽心里就透亮到再没有半点疑问。不过作戏就要做完全套,于是他又说到:“斯库老爹,麻烦你伸出舌头给我看看好吗?”

“脉弦细而数,舌质偏淡。此属肝不藏血,血不归经,卫气不固,毛孔射血之“ 血箭‘。夺血后气血两亏,导致全身机能衰竭,当以陈氏收血汤加减治之。”

在看到老人舌头的同时,方羽心里便最后敲定了医案,随即又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前面的判断:面前这个看起来若无其事的老人身上的病情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如果再不处理,恐怕过不了多少日子就会走到他生命的尽头。他身上的病已经不是他异常衰弱的能量所能压制住的了。

“如果老爹你身上的问题开始于半夜子时,也是就是现在半夜11点1 点之间,而且每隔七天就会发作一次的话,那就应该是《外科正宗》和《石室秘录》这些医书上有过记载的血箭这个病。而且我看到你手臂上已经变异的色斑和鼻翼两侧的浮红,老爹你现在大概是已经到了每三天发作一次的晚期,再要是不治疗,你会很快因为失血过多,造成全身机能衰竭而死,这是病,并不是什么大神的惩罚。

老爹,你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血箭!?你说它是血箭,是一种病??”老萨满斯库的眼睛突然亮了,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对,应该个病,这个病的特点是“ 从毛孔中喷出一线血来,有如箭之射出 ” ,故名之“ 血箭” ,尽管只在寥寥的两三本医书上提到过,但它确实是只是个病,不是什么大神的惩罚,老爹你想想你的症状是不是这样呢?”方羽含笑问到。

“对,对就是那样的,它真不是大神的惩罚或是那个什么血咒?”心情激荡之下,老萨满一直郁结与内心的疑问脱口而出,特别是能够确认不是大神的惩罚,这在他的脑海里此刻显得由为重要。这问题在于他,一个终身信奉大神的萨满来说,比生死还要重要。

“我认为它不是什么大神的惩罚,更不是那个恶毒血咒。如果老爹你觉得还不能确定的话,你把你自发病以来的过程都详细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再你推敲一下。”方羽微笑着说到。看到老人这么激动,他自己也觉得很开心。

很多时候,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帮助别人,看到被帮到的人开心的样子,据说,也是件十分开心的事情。

“方羽,能不能帮我帖木尔也看看?”看到斯库老爹被方羽几句话说的顿时失去了常态,明显的流露出惊喜的样子,乌兰赫娅她急了,带着哭音要求到。

既然能确定斯库老爹身上的病,而不是什么大神的惩罚,那么自己丈夫可能也是病说不定。尽管她心里也在为斯库老爹能摆脱那个什么大神惩罚而高兴着,但他现在瞧上去好好的,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自己丈夫却软软的躺在这里啊 ……

方羽一看,不由笑了:“对不起乌兰大嫂,是我疏忽了,我忘了从头到尾,你都不太明白帖木尔大哥得的是和老爹一样的病,而且老爹的病要重的多。你放心,贴木尔大哥没事的,他现在只是有点虚弱而已,另外也和受惊过度,心理上难以承受有关,不然他现在应该能坐起来做些轻微活动的。”

听到方羽这么一说,帖木儿便觉得自己好像是可以活动,就在老婆半信半疑的帮助下,一挺身,他果然顺利的坐了起来,并没费太大的劲,同时也没想象中的那样难受。这么一来他的脸反倒红了。“难道自己真是被自己吓成这样的?帖木尔亏你还一直当自己是男子汉呢,丢人呀。”他在心里自责到。不过看到老婆犹挂着泪花的脸上熟悉的笑容再次出现,心里一甜,在瞬间就把这一丝惭愧丢到了爪哇国去了。

看到方羽不问自知的能确定这么多事情,老萨满斯库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成了过眼烟云,一咬牙,他便准备把这几个月来一直折磨着他的秘密说出来。这件事,除了自己儿子一家和刚刚告诉过帖木尔以外,就连为自己做过检查的那些大夫都不知道。

本来这个秘密他是打定主意,到死都不说的。他承受不起这传出去便会毁了他一生清誉的打击。这片草原上最后一个德高望重的大萨满,却受到了他自己信奉的大神的惩罚,这结果他能独自心甘情愿的默默承受,那怕这结局是死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让这么丢人的一件事传了出去。不然就是死了,他也会在下面为这个而羞愧到无地自容。

现在眼看就有个彻底消除这种可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呢?

于是在方羽鼓励的眼神和贴木尔夫妻好奇的注视下,他硬着头皮说了起来: “第一次发作那是在三个月之前的一个夜里。记得那天下午,一直住在市区的我儿子阔特尔带着老婆孩子到这里来看我,晚上一家人一起吃的饭,我因为高兴,还稍微喝了点奶酒,但喝的不多。到了晚上,我像平时一样,做完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后,就睡了。到了半夜里我忽然觉得很气闷,就醒了。结果发觉在流鼻血,坐起来之后,马上觉得嗓子发甜,随即吐出几口鲜血。我尝试着借神能调理,居然止它不住。到这时睡在我身边的阔特尔也醒了,他被吓坏了,这孩子,别看平常在大河边上指挥着那么多人都镇静自若,可那会却吓的都快哭了,结果一家人都被惊醒了,全慌了起来。我当时自己也没觉得什么,还叫他们不要慌呢。”眯着眼,老萨满在昏黄的酥油灯下回忆着,此刻在方羽的感知里,外面的天色应该完全黑了。

“没想到刚吐完血,嘴边的血渍还没擦干净,我右手从肩膀到手背上突然就有鲜血开始射出,射出的细细血线竟然有一米多高,开头只是细细的一行在喷射,转眼间就变成了七八行,血线很细,真的很线一样细,就像喷泉一样的不断喷出,像细雨一样的纷纷落下。

当时他们全都吓坏了,阔特尔和老婆孩子全都哭喊了起来,我当时也傻了,眼看着自己的血一个劲的往外喷,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全身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懒洋洋的好像很舒服。

还是阔特尔反应快,忙着取来毛巾给我擦,到这时我的额头和胸前也开始往外渗血,用毛巾把胳膊和身上的血抹尽后,就看到胳膊上到处好好的并没有破,血是从汗毛孔里喷出来的,当时能看到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小红点,随即里面又喷出血线,随抹随喷,紧接着又发现右腿上也开始有血线喷出,不过没有胳膊上这么厉害。“

重重的喘了口气后,心有余悸的老萨满怔忪了一会又说道:“就这样在他们的哭叫声里,血线一直在喷。我也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却从没听过也没见过人会有这样的病,慌乱之余我心里一急,推开阔特尔他们冲到神坛这里,抓了一把香灰撒了上去,血线果然立刻不喷了,等了一会,血线也没再出现,到这时,我就明白了,这不是病,这是大神对我的惩罚啊。”

听到这里,一直凝神细听方羽心里一动“为什么老萨满一直不停的说这病是大神给他的惩罚?他究竟做过些什么让他心里这么不安的事情?”不过尽管心里暗想,方羽可没有现在要问的打算,他相信如果愿意,老萨满会自己说出来。如果不愿意,问也白搭,当然他也不会去问。

倒是听他描述血箭这病发生的情况,让方羽也很是心惊,尽管从医书和父亲的口里知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种奇怪的病,但实际的症状他也没见过,看书和听病人亲自说,那种感觉绝对的不同,更何况现在自己正身处在斯库当时病发的现场?方羽都不太愿意在脑海里组合刚刚听到的那一幕:“面前的这个老人,浑身浴血,半个身子上喷射着如喷泉,如细雨的血线,周围是被血染的血红,哭叫着的家人……”

他激灵着摇了摇脑袋不愿再想,深吸了口气后,对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的老萨满问道:“那血停住以后呢?”问话的同时他也在寻思香灰止住血的原因,凭着他的医学知识和对这些异常情况的了解,他知道,那和什么大神几乎没关系。

“血被香灰止住后,我那个本来一直对我是萨满很不以为然的儿子阔特尔也呆住了,我从他惊疑的脸上知道他也开始有些相信真的有大神存在了,没想到我和他别扭了几十年都不能让他明白的东西,却在我满身是血的情况下,一把香灰给解决了。

尽管他事后还是嘴硬,可我知道,从那天晚上起,他对大神的存在的置疑没那么绝对了。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除了他痴迷的那些什么科学之外,这天地间还有大神无处不在的力量。“肯定的,这片草原上最后的大萨满再一次坚定着自己信仰。

方羽只是默默听着,他知道,虔诚也是做到唯精唯一的一个很好途径,至于是不是真有所谓的大神存在,他,也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去深究。

仿佛在听一个很诡异的传说一般,乌兰赫娅揽着丈夫肩膀的胳膊在下意识的使劲,另一支手更是纂得帖木尔手上开始发青,疼的他都没办法不从自己昨天夜里惊人相似的血腥回忆中清醒过来,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你抓疼我了!”

方羽闻声一笑:“帖木尔大哥,你发作的时候大体和老爹一样吧?”

帖木尔赶快点头,不过脸色此刻仿佛又白了几分。他都没注意到乌兰赫娅看到他在那里猛点头的时候,脸上显现出的那种又惊讶、又心疼、又害怕的神色来。

这一瞬间蒙古包里忽然静了下来,老萨满在回味那一晚上儿子信念的动摇,而方羽在等他继续说后面的情况。不用多问,他也能猜到斯库父子和这世间很多类似的父子一样,对自己深深了解的东西都有坚定不移的信心,从而在看法和认识上产生了分歧,不过看来还好,并没像自己听到和知道的个别父子一样,弄的不可开交,让这些东西影响到了真正的感情。

回味了好一会后,心境大好的老萨满忽然注意到方羽正在用充满谅解的眼光看着自己,显然还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略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边正在表演夫妻情深,正在相互用眼神脉脉交流的夫妻俩,继续说到: “血止住后,大家这才发现几乎都成了血人,特别是我,贴身穿的小衣全都被血浸透了,被子、地毡、还有身边的蒙古包毡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猩红血点,看上去很是吓人。

从最初的震惊里缓过神后,窝特尔根本不听我的,硬是连夜开车把我带到了市医院,同时在路上就打电话约好了医院最好的大夫,连夜对我进行检查。“说道这里,老斯库在心里暗暗得意自己当初的坚持。

当时他不肯去医院,而儿子是一定要他去,相持不下的情况下,他自己实在也很担心,想想去看看也好,万一不是他自己认定的大神的惩罚,而是病的话,那不就把病给耽搁了吗?于是抱着万一的侥幸,最后他答应了儿子的哀求,不过也提出了自己坚持的条件,那就是如果到了医院,大夫能在他不说原因的情况下,查出他真的是有病,那才可以告诉大夫他发作时情景,不然是坚决不去。最后又气又急的窝特尔实在没办法,在用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过毒誓以后,这才把换过衣服,清理过身体的他弄上了车。

想想儿子在路上心急火燎的到处给市里最有名的几个大夫打电话联系,却无法回答人家询问情况的瘪样,老萨满现在就想偷着笑。不过通过那次,也对儿子在市里的地位和成就有了很骄傲的认识,不愧是他的儿子,硬是在那样别扭的情况下,还是找来全市最好的几个大夫。当然找来的都是可能和他的病情有关科目的大夫。

不过这一点却是得宜于斯库自己的指点,作为这方圆几百里内有名的萨满医者,他并不全是靠巫术来替人治病的,他的蒙古传统医术有着相当深厚的功底,对汉族的中西医也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他这个大萨满可不是混假的。(在这里作者说句题外话,日常通指庸医的蒙古大夫和真正的蒙古医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蒙医和藏医,苗医等等一样,有着自己非常深厚的历史内涵和丰富的实用价值,别弄浑了。)

“那结果呢?”方羽问完就知道自己问的废话,不由自嘲的揉了揉鼻子。

“结果当然是一切正常了,皮肤完好无损,血压还有什么血小板等等之类的均在正常范围,好几个大夫轮流检查了都说查不出什么问题,最后我一看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我自己也感觉除了胳膊腿稍微有点没劲,人有点迷糊外,再没任何不妥,所以就要儿子送我回来。窝特尔不放心,硬是要我在他那里住几天。

结果一连在那里住了四五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于是我就硬逼着他送我回来了。那个人挤人的地方有什么好住的?空气又那么差,那里比得上我的草甸子?

本来我也以为以后可能会没事了,可没想到第七天就又开始了,以后每隔七天就这么来一次,到这个月初已经变成三天出现一次了。“

“那老爹你没再到医院去看?”方羽问道。

“去了又没用,去干什么?再说我自己都没办法,他们能有什么好办法?”

在第二次发作的时候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就是大神的惩罚,那次连供在神坛的香灰都不起作用了。“说到这里,老斯库的心里又沉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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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8楼 发表于: 2003-03-23
在字篇 洪荒(5)[下]
这三个月来,每一个血箭发作的夜里,他都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心理压力,小心的收拾着沾染了自己鲜血的衣服和物品。尽管随着血箭发作次数的增多,他自己明显的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差,脸色也越来越坏,可他还是强撑着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儿子窝特尔几次问起都没说实话。他不想让大神再把这个惩罚也转移到自己并不怎么信这些的儿子身上去,再说儿子一年到头还要忙着在伺候那条叫人又爱又怕的大河。他不想儿子为了自己而分心。尽管和儿子有别扭,但在内心里,他一直关爱的自己的儿子。这份感情他相信一点都不比别的父亲少,同时也不管儿子感没感觉到。

而方羽直到这时,这才有空放眼打量了一下自己待了半天的蒙古包。

这是方羽有生以来进的第二个蒙古包,但这个蒙古包给他的感觉却和克日郎家的一点都不一样,要大过许多,确切的说,足大了两倍有余。这个蒙古包内四周的墙帷子全是暗褐色的毡毯,几乎空荡荡的巨大空间里,除了放置在紫铜火炉和火炉细铁架上散发着奶茶香气的紫铜茶壶和前面自己所见的一样外,本该是佛龛的位置却摆着一张暗黄色的长条供桌,桌上摆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几盏点亮的酥油灯以及一个插着三根藏香的小香炉。

供桌上方的毡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看起来像是毡织出来的挂毯,上面是些方羽看不明白的怪兽和人物,挂毯两边垂挂着不少新旧不一的淡黄色哈达,此外只有地上四周铺着的暗褐色毡毯和右侧自己边上的小方桌和身后的两个箱子,再没有任何别的家具和物品。

正对着火炉上方的穹顶同样有个天窗,四周毡壁上也有六扇不大的窗户,不过此刻也都封闭着,相必是刚才沙暴肆虐的结果。

这样的颜色和此刻封闭的环境,再加上整个空间里弥漫着的一股酥油和藏香的味道,使得昏黄不定的酥油灯灯光笼罩下的蒙古包里,流转着一股神秘晦暗的东西。

“这里里的陈设这么少,难道这么大的地方他一个人住?”方羽暗奇到。

就在方羽打量蒙古包,老萨满出神的空里,一直在毡毯上揽着丈夫听他们说话的乌兰赫娅实在忍不住了:“方羽,那你到底能不能治这个叫什么血箭的怪病啊?”她在草原上养成的直爽性格和这会心里的那个着急,硬是逼着她不顾丈夫的示意开口了。

“既然能知道病因,当然能治了,斯库老爹,你这里有纸和笔吗?我给你们开个方子。”

接过老斯库拿来的纸笔,方羽笔走龙蛇迅速的开起药方来,边开边说到: “斯库老爹,你病的时间长,身体里气血两亏,已经影响到你全身各个器官的机能,要是不是你底子厚实,可能早出事了,所以你要照现在这个方子连吃了个半个月,等回头我再琢磨下剂量的加减后,再给你几张方子,你照着方子连吃上个半年左右就可以断根。至于贴木尔大哥,你因为是初犯,所以除了暂时缺血虚弱点外,问题不大,我看就按照这个方子吃上半个月,完了再按我给你另开的这个滋补方子,吃上一个月左右就会好了。记得这段时间你要多注意休息,你比不得斯库老爹,尽管你比他年轻。”

把三张方子分别交给老斯库和欣喜若狂的乌兰赫娅后,方羽又对斯库细心的说到:“斯库老爹,你也是医者,想必知道你们市区或者医院里大一点的中药房吧?熟地、生地、黄芪、当归、荆芥、三七、赤芍、白芍、茜草、这几味草药一般的中药房都有,仙鹤草在别的地方可能难买点,但内蒙这里应该有。你手里的这张和帖木尔大哥眼下要吃的用药完全一样,只是剂量上稍有区别,因为要吃很长时间,这几味药的需求量很大,所以我觉得最好能赶快找人一起卖回来,不然要是药用到半截,忽然缺了几味,这病就讨厌了。”

已经喜翻了心的乌兰赫娅一听,马上认同道:“对,越块越好,呀,有了,小王还在,我现在就去叫他买。老爹你药方给我。接过方子,她便飞也似的去了。

“方羽,我这个……”忽然,开口说话的老斯库竟有些扭捏了起来,脸上更是闪过了一抹红色。

方羽闻言一楞,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笑着走过去说道:“呀,我刚又想起来点问题,老爹,麻烦把你的脉再给我切一下。”

闻言心里微微一沉的老斯库在方羽的那两根手指一搭上自己腕脉的瞬间,就完全明白了面前这个奇异年轻人的厚道。一股他完全不能想象的跃动着气劲电一般的从两根手指钻进了他的体内,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就带着他本身偏寒的微弱劲气,按照他不熟悉的方式在他体内转动了三十六圈,随后在他开始发热的经脉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激动的他又听到方羽清朗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老爹,其实你要是能把你体内气劲的运行方式做适当的调整的话,这病就不会在你身上出现。

回头你再运行气劲的时候,先绕带脉三圈后再上冲督脉,就像刚才这样就可以了。

最近几天你暂时不用怕血箭再发作,不过药一定要按时吃,修为的气劲并不是万能的,对气血两亏到你这步田地的人起不了那么好的作用。记得要按时吃药。”

收回搭在已经在闭目感应的老萨满脉门上的指头,方羽在向满眼羡慕的帖木尔走过去的同时心里暗叹道:“怪不得《敲爻歌》里说只修祖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尽管老萨满修为的程度离练出阴灵还有着颇为遥远的距离,可按照他前面神意感应的程度来看,这些一般的病痛早就应该远离他的身边才是,就因为他体内气脉的运行太过偏重于修性窍的方面,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修行了一辈子,却得上这个原本连普通人都不太容易得上的罕见病。

在方羽的记忆中,有血箭这个病零星记载的医书就那么寥寥两三本,一般水准少次或者眼界少窄一点的医院和大夫,都可能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这么样的一种病,自然更谈不上治疗。想到这里,不由的对自己自幼时就被父亲硬逼着背和读医书的那些年月怀念起来。

等到乌兰赫娅兴冲冲的带着儿子和牧羊犬花头,两个年轻人和好几个蒙古人重新回到蒙古包时,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躺在毡毯上的帖木尔已经笔直的站了起来。尽管脸色还有些少许的苍白,但精神明显的好了太多,如果不是先前见过他躺在那里不能动瘫的样子,说什么乌兰赫娅也不会相信他几分钟前还是那个让自己担心让自己心疼的病人,喜悦的泪水瞬间便模糊了她的双眼。

“爸~ ”儿子克日郎可没想那么多,一看老爸没事了,欢叫了一声便冲上去吊在了脖子上。爱犬花头早就先一步扑在主人身边转着圈,摇着尾巴表达它内心的欢喜。

“帖木尔大哥,你养了一个好伙伴,通人性的。”方羽微笑而立,赞赏的目光从花头的身上离开后,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揉着爱犬的头,眼神却看着妻子,微笑着的帖木尔。

帖木尔站起来身高和方羽差不多,但身体明显的要比方羽粗壮,一头自然弯曲着的黑发下,现在微显苍白着的黝黑脸庞是典型的蒙古人的宽脸,但高挺的鹰勾鼻和英挺的双眉下那双有若点漆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精明和热诚一点让人感觉不到粗豪,反倒隐隐给人一种很机敏的感觉,他的额头很宽,下巴也显得很有性格,身上穿的不是蒙古族的长袍,而是一件看上去做工很精细的皮甲克,下身是一件咖啡色的厚呢子长裤,脚上一双长筒马靴。整个人现在看上去修饰的很得体,尽管在前面那样危险后,这身打扮看上去还是很齐整。同时方羽发现他们夫妻俩都有个很有趣的共同点,都不太容易看出具体的年龄。总之,帖木尔能给大多数人一种很硬朗帅气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老萨满向来在众人眼中非常的有威望,方羽发现进来这么多人,除了克日郎刚刚撒欢大叫了一声外,跟进来的那么多人居然都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反倒都基本挪到蒙古包门口附近,悄悄的打量着自己和还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的斯库。

就在这时,方羽感觉到斯库要回醒了,就往他身边走去。刚走到斯库身边,他也刚睁开眼睛。

“呀,真的感觉好多了,连手上的色斑都转淡了。”收敛好气机的斯库惊喜的的打量着自己手上明显转淡了的黑灰色色斑说道。

“这就说明调理的方法对了,不然色斑不会转淡。对了老爹,你身上血箭每次发作的时候有多长时间?能大概说一下吗?”方羽认真的轻声问道,这详细的病案可是回家后送给父亲最好的礼物,他当然不会轻易忽略了。

“好象第一次时间最长,后面在七天一次发作的时候,一般是两分钟左右,到这个月三天一次的发作的时候,时间短了一半,只有一分钟左右。”嘴里说着这些数子,感觉浑身轻松了起来的老萨满在心里暗想,当初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的在喷血的空里,把这时间靠数息记录下来的?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看到方羽微笑着点头,身子轻轻的往边上一让,好像再没他什么事似的把众人的视线留给自己。斯库这才猛然从自身的感慨中把心神拔了出来。随即心情一激动,站起来一步抢到方羽面前,紧紧的攥住他两支手,一时间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方羽见状明白他想说什么,因此先笑着说道:“老爹,我是医家的子弟,给人看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什么感谢的话你就不用多说了,就像你们蒙古人对待客人一样,不管认识不认识,来了就是客,管吃管住的,也没指望人家说谢谢或者报答不是吗?所以我建议咱们两免,不然我待着也不安心,你不会希望我现在就走吧?我可是还没吃晚饭呢。”看老人实在有些太过激动,最后他便忍不住开了句玩笑。

重重的点了点头,斯库老爹的脸上泛起了红光:“好,就听方羽你的,你有我们蒙古人一样豪爽宽广的胸怀,我喜欢你,从今往后,你永远是我斯库家,不,我们达达尔人的朋友,我会让这片草原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我斯库的朋友。”

“好,就这么说定了,斯库老爹,来,咱们就以奶茶当酒,碰一碗再说。”

方羽也不由的在胸中激荡起了豪气,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略脱形迹的放言道。

在同样感激着的乌兰赫娅抢上来斟奶茶的空里,心情大好胸中也豪气飞扬的老萨满猛的高高举起和方羽还紧拉在一起的手,冲着门口的众人喝到:“达达尔部族的子孙们,你们看到没有?这是方羽,我大萨满斯库永远的朋友,以后也会是我们所有达达尔人的朋友,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听到了!”

“他是我们达达尔人的什么?”

“朋友!”

尽管不是很明白方羽什么来头,干过些什么,站在门口的那些性子直爽中不乏浪漫的蒙古人看到自己最尊敬的老萨满破天荒的站在那里,如此豪气奔放又如此隆重的介绍一个年轻人,那能不热血沸腾着大声回应呢?。

“ 好,今晚你们都到我这来,我要用全羊的盛宴来招待我的朋友。”

老萨满在方羽被众人的热情和信任所感动的空里,宣告了了一场宴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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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字篇 洪荒(6)
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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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包门一开,以乌兰赫垭为首的八个年轻蒙古族女性,托着硕大的长方形木盘里的全羊术斯捧上桌来时,晚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端起面前亮晶晶的银碗,在众人的注视下,精神抖擞的老萨满站了起来,扣成奇异姿势的右手中指伸到碗里,沾起晶莹的美酒,向各个方向弹去,随沾随弹,口中同时也用方羽听不懂的蒙语吟唱起了悠扬古朴的调子,在座的所有蒙古人微笑的脸上都泛起了一定程度的庄重和认真,就连硬要挤在方羽身边的克日郎的坐姿都端正了起来,不过小脸上却充满了殷切的期待。这气氛让已经脸色泛红的方羽也不由的凝起神来,他刚才推不过热情的主人和他的族人,已经被他们硬劝着喝了不少奶酒,此刻看这架势,好像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节目,不由的心里暗暗后悔前面没拦住这声势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的全羊宴来。

当时在老萨满刚刚宣布要用全羊招待自己的时候,他还以为就是隆重点的待客吃饭而已,没想到听到老萨满宣布完以后,欢腾起来的蒙古人能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出来。不过一会会功夫,原本有些昏暗的蒙古包里点上了无数盏的油灯,灯光照耀的蒙古包里一片亮堂,不少闻讯赶来参加的达达尔人也很快添满了巨大的蒙古包地上周围的毡毯,坐满了新摆上的八张小桌。原本荡漾在蒙古包的那一丝丝神秘阴暗的味道,也在不久后被桌上五花八门的食物香气所驱散,空气中荡漾的全是是浓郁的奶香、肉香和酒香。

随后而来是以老萨满为首的一群长者的劝酒和招呼,方羽百般推让不过后,连喝了好多碗,最后在红云上脸以后,才在老萨满特别的开恩之下,以连喝三碗的代价算是喝完了以帖木尔为首的那群年轻人的劝酒。

不过方羽也在这让他头疼不已的劝酒阵容的分布上,看出来老一点的牧人全都以老萨满为首,而年轻一点的明显更喜欢和贴木尔一起行动。当然,这并不表示宴席上没规矩,相反的是方羽发现这宴会的座位安排,说话的先后,等等之类的事情上,这些豪爽的蒙古人好像有共同遵守的礼仪。就像这分左右摆开的八张小桌一样,有明显的特征,右侧最靠里面的这张桌子上,只坐了自己和老萨满以及三个看上去比老萨满更老些老人,从这里到门口的另四张桌子上,分别紧疏不一的坐满了能明显看出是以年龄来划分的男人。以帖木尔的岁数刚刚都自觉的坐到了最靠近门口的倒数第二桌那里。后来还是老洒满吩咐,沾他两个年轻的手下远来是客的份上,才被安排到了中间的第三桌,顿时让那小桌周围看着挤了起来,但方羽却注意到没有一个人往最靠门口的那桌上挪去,那里只有四个看上去帖木尔更年轻的人。

同样让方羽好奇的是摆在左侧的那明显看上去宽松的三张小桌,那里坐着的全是女人,也从里到外的按照岁数排列着,一直忙和着的乌兰赫娅和那几个女人不忙的时候也坐在那边。来的女性本来就不多,乌兰她们忙着弄食物的时候,那边就显得更加宽松,但就是没有一个男的过去坐在那边,就连和克日郎一般大小的几个小男人,也全都挤坐在各自的父兄这边,从宴会开始,就没有一个跑到那边去。

这些和喝酒的时候先敬自己或者老人,老人说话的时候大家都礼貌的停下自己正忙的事情仔细听等等的礼仪,都让为他们的好客和劝酒的热情而头疼不已的方羽觉得好奇和赞赏。他开始喜欢起这些淳朴有礼的人来,不过不包括他们劝酒的热情。他们太热情了,方羽喝的这会都觉得头有点发热了。

所以这时一看到全羊上来,老萨满又端起了酒,而众人的神色在些微的庄重里又带了太多的期待和热情,他有些怕了起来。

“宰一只花脸的羯绵羊,装在水晶盘里招待贵宾是蒙古人待客的传统,是成吉思可汗定下的礼制。是蒙古人沿用的金律。是忠厚和贞洁的标志,是所有食品的德吉。吃草尖长大的嫩羊,是至诚心意的象征,是待客的上乘食物。喝泉水长大的鲜羊,是按礼节摆上的全羊。结!”(这是事后方羽向老萨满问来的汉语意思,老萨满现在吟唱的是古老的献全羊祝词。下面的几句亦同“)

随着老萨满“结!”的一声开始,在场所有的蒙古人都一起吟唱了起来: “按着老规矩敬献,请各位都来品尝。遵循旧风俗奉献,请各位都来举觞。”

随着声落,在场的众人都端起了酒碗,互让后一口气喝掉,连克日郎这些孩子和那边的女人都是如此,脸红红的方羽也只好入乡随俗,咬着牙一口干掉了。

如此大致这般的唱了三次,喊了三次结,干掉三碗酒后,这个让方羽已经开始有点心惊胆颤的祝词才算唱完。

老萨满坐下后,拿起桌子上的长刀,在羊头前额划了个“十”字,随后从羊的脑后、嘴角两边、两个耳朵、两个眼眶、脖颈、硬腭上割下几块肉,把羊头转向方羽。在方羽还没明白的空里,身边的一个老人一推方羽的胳膊,示意方羽端起羊头递过去。

方羽赶忙照做,老萨满一笑,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盘接过羊头,又把割下那些肉也放到空盘里。端着空盘站起身,走到神坛前恭恭敬敬举起献到供桌上,随后又点燃三支长香插上,这才回来坐下,重新拿起了长刀。

方羽在老萨满做这些的时候,就发现每个在坐的蒙古人都双手合在胸前,神色肃穆的看着老萨满的一举一动,就连坐在帖木尔身边的两个和自己一样是汉族的年轻人都学的似模似样,只有自己在这里坐着没动。

心里一动,方羽知道再这么好奇和迷糊下去,不但显得失礼,而且还会被这宴席上众多的规矩和热情弄出笑话来不可。想到这里,方羽站起身来,也没理会满场眼光的注视,径自走到供桌前,伸手从桌上的香袋里取出三支粗粗的藏香,在酥油灯下引燃,双手捏香揖了三揖,插到桌上的香炉里,这才重新回来坐下,看到老萨满正大有深意的含笑看着自己,同桌的三个老人也都在那里高兴的点着头,眼光是全是赞许。

方羽微微一笑:“老爹怎么不动手?有话我们可以回头再说。”

老萨满笑了笑:“好,现在就请方羽你尝尝我们的全羊术斯。”说完,便开始动手切割起来。

等吃的差不多了的整羊被端了下去,肉汤端上时,宴会基本到了尾声,但气氛却越发的活跃了起来。热情奔放的人们在奶酒的刺激下,纷纷要求来客里能唱的几个人唱起来,其中让方羽没想到的要帖木尔夫妇献艺的呼声最高,而且不光是那些相对年轻的人们在要求,就连方羽跟前的不少老人也都在那里起哄,而老萨满却只是在那里面带微笑的看着,即不鼓励,也不阻拦。不过方羽还是从他眼中还是看到了开心的光芒,显然他也很希望他们能出来助兴。

“或许是因为是萨满,所以才会这么注意形象吧。”

方羽在心里暗想到。他一直都没注意到很多蒙古人来到这里,看到贴木尔一家在萨满蒙古包里时,眼中的那份惊喜和些微的不解。更没注意到在整个宴会中贴木尔相对安静的举止,仿佛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拘束着一样,并没有太过靠近自己这里,按理,对救过自己的人,大多蒙古人不会这么对待的。

当然,这也和方羽自己不觉得治个病有什么了不起的态度和乌兰赫娅几乎承担了主妇般的劳作有很大关系。今晚的食物大多是她和几个年轻的妇女一起完成的,对老萨满这里熟悉的好像是自己的家一样。这一点从整晚她并没有来问老萨满任何东西放置的位置就可以得到证明。所以方羽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也不足为奇。

“老爹,能用你的琴为乌兰伴奏吗?”经不住众人催促的帖木尔来到老萨满的跟前问道。

全场忽然刷的静了下来,一如前面等候老萨满开始献羊头时那般寂静,只是在方羽的感觉里,隐隐的还有种紧张和期待的味道。

到这时,他才发觉到有什么东西有些不对劲,因为帖木尔问过好一会了,而老萨满只是一直定定的看着帖木尔快挂不住了的笑脸,没有回答。

方羽的目光不自觉的朝女席的乌兰赫娅望去,却看到她在那里低着头,竖着耳朵听动静。随着寂静的拉长,她的身子微微的开始发颤,方羽几乎马上就感觉到了她的绷紧和即将出现的崩溃。

“自己去取吧,还放在那里。”老萨满淡淡的话语瞬间就让蒙古包里的寂静变成了一地碎片,转瞬就在热闹里消失不见。在众人陡然涨起的欢呼声里,方羽依旧敏锐的发觉了贴木尔瞬间焕发的容光和乌兰全身一松后飞快抹去的泪水,以及她随后灿烂的笑容和几乎立时像蝴蝶般飞进中间空地的轻灵,那是一种卸掉了满身重负后才会出现的轻灵。

莫名的,方羽想起下午在自己多嘴问起为什么不住在草甸子里时,她眼中闪过的那一抹阴云。

“贴木尔,先把琴拿过来。”老萨满的声音打断了方羽心头一闪而过的疑云。

几乎在看到帖木尔手中捧着的那把侵的瞬间,方羽就感觉到了它的力量。那是一种让方羽的灵神瞬间便攀生到几乎颠峰状态时的力量。在看到它的瞬间,方羽的六识里便再没有这蒙古包里任何人和事存在的信息。

喧闹的声音,紊乱的味道,还有刚刚还闪现在心头的疑云,在这一瞬间便被自心底里,灵魂深处响起的那个声音所代替,那是在摩崖神刻前再三听到的那一抹好似风吟的声音,这一抹低柔苍凉到仿佛恒古洪荒的声音,就那么若有若无的在方羽的全部的心神间回荡着,飘摇着,直至让那种低柔和苍凉使方羽空灵的心境中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悲哀和感动。

在声音遁去,六识回归的瞬间,方羽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所有的人和面前的帖木尔一样,傻傻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只有老萨满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要多浓重就有多浓重的恐惧和茫然,脸色苍白到再没有一丝的血色。

连微笑都挤不出,就那么随手胡乱抹了把脸,还不能完全从那种感觉里恢复过来的方羽站起身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感到身体不太舒服,想出去透口气,大家请继续。”说完,就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和蒙古包里异样的寂静里,走了出去。

长长的深吸了口还带着浓浓土腥味的空气,草原如刀的寒风让走上缓坡顶的方羽觉得身心一清,体内异能飞转的瞬间,些微的酒意和那一抹刚刚撼动了自己神识的异样感觉就在夜风里散去。

此刻面前的草原就像一个漆黑到无穷无尽的大洞,吞噬掉了一切的光线和声音,漆黑阴冷到让方羽觉着有种莫名的妖异,就连能吹透衣杉的风在这妖异的漆黑里都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越来越凉的皮肤,在诉说着它的威力。

夜已经很深了。

“老爹我没事,出来静静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的方羽头也没回的说道。他知道来者是老萨满。

“方羽你感觉到了什么?”身后传来斯库苍老的声音。

“像是一首曲子,和我在摩崖神刻前听到过的一样,但这次的感觉不同,里面充满了太多的宽容和哀伤,让我不能自己,破坏了宴会的气氛,对不起。”方羽轻叹着说道。

“是不是和中午的感觉一样?”斯库这时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苍老。

“哀伤的感觉如出一折,多了份宽容,少了种愤怒。”方羽转过身来。淡淡的说道。

“这究竟是什么征兆呢?为什么我最近一直觉得心里惶惶不安,仿佛要大祸临头的感觉?方羽你能告诉我吗?”一种无法掩饰的软弱感充盈在老萨满声音里,在这漆黑到妖异的夜色里听起来有份格外的苍凉。

“这我也不知道,只是自从我踏上这片草原后,心里一直有种很不妥的感觉,中午的时候,更有非常不愿意进入这里的念头,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我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所以我来了,但到现在,我还是找不到究竟是那里不妥。”方羽斟酌着说到。

“方羽,你是我见过最强大通灵者,比我这一生见过的所有萨满和活佛都要厉害,你能帮我找到这个不妥的原因吗?”老斯库踏前一步走到方羽面前,满是期待的声音竟微微有点颤抖,“老爹,你刚不是说过了吗?咱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还问这些干吗?”方羽感觉到老萨满的声音里除了期待,还有种别的东西,直觉里方羽觉得那是一种被压制着恐惧,所以尽量放缓声音,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到。

“谢谢!”斯库伸手握住方羽的双手,缓慢而有力的说道。

“对了,老爹,你能知道我也有通灵的能力,这一点我不觉得意外,不过你为什么敢肯定我是你见过的最强大的呢?”在回蒙古包的路上,方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因为那把琴。”斯库在方羽有意无意的的调动下,也轻松了不少,说话说半截。

“那把琴?”方羽有些不解。

“对,那把琴。”

“这把琴是有点奇怪,现在除了隐隐的能感觉到上面有些我暂时还不了解的能量以外,看这琴长短不过二尺有余三尺不足,弦分两股各八十一根,看样子应该是老书上说的胡琴中的一种,据说这种琴也就是原始的马头琴。书上说胡琴的琴头有人头、骷髅、鳄鱼头、鳖甲或龙头等等这些头,但这个琴头琴身上刻的这种兽我从没见过,龙身猴头,这是什么动物?”方羽仔细摩挲着手中通体淡青色的琴问道。

这已经是他们回来后,继续进行到深夜的宴会刚散场后的不久。刚刚还很热闹的蒙古包里再次恢复了空荡荡的感觉,只有方羽和老萨满在继续着前面的未完的话题。

前面回到蒙古包后,在方羽些微的解释和老萨满刻意的帮忙之下,方羽中途的插曲并没造成那些豪爽的草原汉子太多的疑问,宴会还是在悠扬欢快的琴声和歌声中让他们尽欢到了尾声。不少刚认识的牧人还热情的邀请方羽有空的时候去他们那里做客,这让方羽再一次被这些淳朴厚道的人所感动。

贴木尔一家因为家里还有很多牲畜要照顾,而且克日郎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又因为去买药的司机还没回来,所以在乌兰赫娅收拾完最后的残局后,他们一家三口和执意要跟着自己的经理回去的两个年轻人,骑着借来的马回去了。

临别前克日郎代表父母给方羽和老萨满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等方羽笑着答应了他才开心的离去。

随即方羽的注意力就被现在握在手里的这把琴所吸引。

刚刚他从外面回来后,这把曾带给他奇特感应的琴便没了那种奇怪的异力。

它在贴木尔的手中成了在普通不过的乐器。倒是贴木尔操琴的娴熟技巧,颇具专业水准的琴音,占去了方羽不少的注意力。当然,还有乌兰赫娅独具一格的舞蹈和优美的歌声,也让方羽更深的领略什么才是浓郁的草原风情。

现在没人打搅了,方羽自然要拿过来好好鉴赏一下它,这也是他和老萨满继续一些话题的前奏。

“这把琴琴身和琴头上刻的动物是传说中的神兽玛特尔,它形似龙,面似猴,在我们古老的传说里是一种镇压邪魔的神兽。这把琴就叫玛特尔琴,是我们这一支萨满代代传承的圣物”

老萨满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方羽手中的琴说到。

“圣物?你的意思是说它是你们这支萨满的象征,还是它能保证你们这支萨满的传承?”方羽这时仔细起来,因为他知道,在很多古老宗教里这个圣物和传承联系到一起,有很多的意思可以解释。

“这两个意思都有。”老萨满点了点头,笑了。

“它靠什么保证你们的传承呢?”方羽兴趣来了。

“就靠看见它后的反应,和随后的能奏出来的调子。”老萨满答到。

“看见它以后的反应和随后能拉出的调子?”方羽隐约的有些明白,停了一下他又问到:“那如果有人听过你说的曲调,要做假会不会很容易?。”“恩,你把它给我,我拉给你听你就明白了。”老萨满斯库伸手说到。

琴到了他手里,随着弓弦的伸缩,一抹似曾相识的曲调便出现在方羽的耳边,只是声音暗哑的多,曲调也显得有些断断续续,就像刚学会琴不久的生手在拉一样。

方羽有些奇怪的睁开正准备全神聆听的眼睛,却看到那把琴在斯库的手里正发出淡淡的青光,而拉琴的斯库这会已经是满脸汗水,好象很吃力的样子。

“老爹,别拉了,我已经明白了。”方羽一惊之下,赶忙阻止他。

“我眼下也只能拉到这个样子了,要是祭祀的时候,请神上身后会好的多。”

放下琴,老萨满抹了把汗苦笑着说到。就刚刚这几下,他就浑身冒汗,好似出了大力气一般。

“我来试试,这倒还真有点奇怪。”方羽看他辛苦的样子,就知道要拉出那曲调恐怕没那么容易。

琴拿到手上了他却一呆,露出个很尴尬的苦笑道:“我忘了我不会拉这种琴。”

瘪笑着,他准备放下手中的琴。

“没关系,只要看到它后,能感应到那曲子,就可以拉,会自己拉出来的。”

老萨满笑着说到。他越接触方羽,就越觉得的他叫人摸不清楚,深深浅浅的反差这么大。

“哦?”重新把弓放到琴上,刚一凝神,琴身猛的就在他手上发出夺目的青色光华,弦与弓的结合处更是发出了一声隐隐的龙吟,震的老斯库头昏眼花。还没等他叫停,照亮了整个蒙古包的光华突然敛去,抬眼瞧去,方羽正有些不好意思在桌子上放下琴,摇头说到:“我看我还是不要试了,刚开始就这样,要是真试怕是会出大麻烦。”

刚刚脑际犹如挨了一记闷锤的老萨满此刻也忙不叠的点头:“我看也是,我看也是。”

等老萨满收拾好琴,再过来坐下时,方羽发现他笑眯眯的盯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方羽一看不对,赶忙抢先说到:“对了,前面你在说到你的病时,一直说这是大神的惩罚,你说的大神是不是你们萨满和蒙古人信仰里的主神长生天?我记得看过的相关资料上,你们也称长生天为父神是吗?”

“要说是父神长生天也不能算错,不过在我们这片草原,我们主要信仰的是母神。”一听到方羽问起自己教里的神祗,老萨满神色迅速庄重了起来。

“哦?难道主要信那个神在萨满里也有地域之分吗?”

“一般在我们的信仰里,山川大地河流,这世间万物都有神灵存在,所有的神灵我们也都是很信,但在各个不同的地方,主要祭拜的神灵也多少有点不同,不过大多都大同小异。只有在我们草甸子周围几百里的草原,这种区别最明显,这里二十三个小部族心目中的大神,就是母神。”

“哦,明白了。”方羽一听到是母神便明白了,他还记得看到过的相关资料上,和长生天一起被提起大地,在蒙古人的信仰里大地又被称为大地母亲。

不过随之而来的另一个疑问又出现在心里,为什么草甸子这片草原的人特别信奉母神呢?还没等他开口,老萨满倒先开问了:“我刚看你在给神坛上香的时候,揖而不拜,又不合掌或者立掌,方羽你是你们汉人中那一教的弟子?”

“我是个天地间闲人,不是那个教派的弟子。”方羽笑到。

“闲人?!”惊喜的看着面前含笑的方羽,老萨满心头的喜悦逐渐在他的笑容里凝聚,回想到刚刚玛特尔琴的强烈反应,感受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强大和空灵,另一种期待了很久的可能让他的心开始不能自己的欢喜了起来。

“难道是大神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还没有抛弃我和我的族人么?”更加专著的盯着面前这个让他觉得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清亮的眼神中的那份坦荡和光明,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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