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是很凉的,毕竟离冬不远了。月光洒在屋里地上,凹的地方象是泼上了水,让人不敢去踩。今天是月中。索性起身披件长衫,淌着满地的银光来到晾台上。风,的确很凉。仅有的一丝困意也被风带走了。于是,点燃一支烟。月光下的一屡青烟透过纱窗袅袅地飘到空中一晃就不见了。远处一只残活的蟋蟀伴着手中闪闪的火光做着最后的弹唱。那凄迷的歌声似哀婉的琴声在秋风里游荡。于是,我也变的哀伤起来。落叶被风拖着在地上厮磨地走着,发出哧哧喳喳不情愿的声音。仿佛晚归的人的脚步声。这声音又让多少盼归的人一次次的失望。夜,越来越深。而月却越来越亮。以致于院中的松树上反着一层绿光,在风中闪烁。这种景致白天是看不到的。因为,白天没有月。白天是阳光的天下。人的思想是无法发芽的。只有夜,有月的夜,思绪才能飞到空中象蝙蝠一样流浪。手中的烟燃尽了,而灰烬却不肯离开。它们变的细而纤弱随着心的跳动散落了。很快就没了原来模样。只有烟蒂在地上微弱的火光不肯熄灭。风,使它暂时地活耀着。可它不知道这种活耀是短暂的。随时都可能逝去。是的。很快它就消失在风里。蟋蟀的琴声变的越发的哀伤。凭借着月的温暖它能支撑多久呢?今夜?明晚?谁会知道。谁会去关切一只苟延残喘的秋虫呢?院中的松树难道也逃不过宿命的安排。要在冬来之前倒下吗?松树在风中挣扎着。似乎和命运做最后的斗争。它申辩着。它抱怨着。是谁把它栽在院当中呢。风水先生说它栽的不是地方。一切的不畅和困苦皆因一个“困”字。当真吗?月光不管这些。依旧地拂弄着它。我不懂月的话。这是不是诀别。没人知道。对面的屋顶在月光下变成一只饿兽。窗是兽的眼。它狰狞地看着一切。贪婪地吸食着月的光芒。可恶的兽啊!难道连这点风景也要霸占。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的周围有了一圈淡淡的黄晕。月。暗淡了。明天有风。但我不再胆怯。我用手指指向月一动不动。我不相信因此我的手会受伤。那童年的谎言终究是要揭穿的。是的。我不再哀叹蟋蟀和松树。即使明天无风无月。无风无月那又怎样。我还有思绪被蝙蝠带到天上。流浪才是我的梦想。那黑色蝙蝠巨大的翅啊!是我所有的希望。它能遮住月光,让你失去一切的遐想。最终面对死亡。而月光是透不过坟墓的。是的。透不过的。 (此文于2002年在台湾国立大学发现。经考系闻先生被害前的最后文章。作者已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全篇看似随想却包涵着巨大的思想冲力。堪称闻先生的一篇不可多得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