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的心 [复制链接]

失去一些东西是很痛苦的事情，身处繁华的城市，面对喧嚣的人群，我却只能像一只蛰伏在洞穴里的动物，常常昼夜颠倒，常常放纵地沉溺在某件冗长乏味的事情中，总是缺少一种情趣和热情，不自觉地远离着陌生的人群，陌生的事情，习惯在一个地方呆着，一直呆到非离开不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被我消磨的暗淡无光……
　　黄昏的时候，婉毓打来电话，告诉我她来了，刚下火车，对于她的突然到来，我没有意外的感觉，远在另一座城市读书的她是我二十多年生命中唯一的异性朋友，彼此非常了解，她是很不幸的女子，因为一次偶然的医疗事故，左腿一生都不能再弯曲，要强的个性迫使她疲惫地掩藏着自卑的阴影，每一次小小的挫折对她都是沉重的打击……
　　在夕阳的余辉里看到了她，有些憔悴，但美丽依旧，接过我手中的马蹄莲，她若无其事地说：“我失恋了……”“……饿了吧，带你去吃点东西。”特意找了家云南的菜馆，要了她最喜欢的米线。
　　“还记得上次去昆明吗？见到米线，你像只小馋猫！”
　　“怎么了，女孩子一定要做淑女吗？”
　　“那倒不是，只是怕你吃得噎着。”
　　“这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借口。”我不是能够刻意营造出某种气氛的男子，所以她只在我安静的目光中吃完了米线……
　　到了我租住的公寓，她把那束马蹄莲放进水杯里，趴在窗台上对着那些干净的花朵发呆。窗外的夜色很温柔，微凉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却不见了记忆中的飘逸。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去的应该属于记忆，别那么自私的留在心里，先坐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的神色有些凄迷。
　　“傻瓜，有我这样掏心掏肺的朋友还不够吗？”我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坐在她身边。
　　“借你的肩膀用一下，老规矩，给你半分钟时间考虑。”“爱用不用。”这两句高中时我们的对白助长了她的委屈，扑到我怀里放肆地哭了个一塌糊涂。我静静地感觉着她温暖的泪水湿透我的衬衫，仿佛她一生的泪都要在此刻流光，又仿佛从前的伤痛和隐忍都要用这些泪水洗去，洗得无影无踪……
　　她哭累了，间隔的抽泣延续着她的悲伤，我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平静地说：“哭过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空闲的时候，听听音乐，看看书，不也挺好吗？”她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我“前几天，看了安妮的《彼岸花》，至少，南生还有和平，而我却只有你了……”我体味着她说出这句话时的绝望，同时也看到了她因为失去而显得异常颓废的心灵，我伸手按下CD的按键，是那首“Right Here Waiting”，她也轻声唱了起来，“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直至熟睡……
　　我轻轻地抱着她，感觉着她在呼吸中微微起伏的身体，橘黄色的柔和灯光，映着她光洁的额头，几缕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带着泪痕不时颤动的睫毛上，此刻我是她的依靠，她让我避开了自己心中的阴影，让这短暂的时光变得漫长而美好……
　　夜深了，窗外吹来的凉风把她惊醒。“去床上睡吧，别着凉！”她摇摇头，不肯离开我的怀抱。“我就坐在这儿，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睡，好吗？”“听着你的心跳，我才会觉得安全！”这个理由执拗的让我无法拒绝，只好拿过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任由她沉湎在我的温暖中……

窗台水杯里的鲜花在风中抖动着，洁白的花瓣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清香，或许明天它们就会枯萎，但是现在仍竭力地展示着自己的生命，美好的事物不会长久，所以，我久久地注视着这些美丽执著的花朵……
　　天亮了，外面下起了雨，温度下降了许多，她醒来的时候打了个冷颤，我把那见黑色的绒线外套穿在她身上，宽大的像条短裙，几乎盖到了她的膝盖，长长的袖子像京剧里的云袖，看着她呆呆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什么啊？！”她还不以为然，费力地挽起袖筒，噘着嘴巴说：“我饿了！”
　　买了早点回来，她还穿着那件外套，“等会儿，我陪你去买件新外套吧，我这件几天没洗了，挺脏的。”她装模做样地在上面闻了闻，然后一根根地扳着手指头说：“烟味，汗味，香水味，不过，我都不在乎，因为上面有你的味道！”女孩子的心情变得真快，“那好吧，记得回去后帮我把它洗洗！”我真的希望自己的包容能让她快乐起来……
　　打电话帮她订了回去的车票，软卧的下铺，将近两天的行程会让她很累。站在路边，我伸手打车。“陪我走走吧！”她慢慢地说。我弯下腰帮她卷起被雨水打湿的裤脚，当我站起来的时候，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低下头点了支烟，然后从她手里接过雨伞，只是不再看她的眼睛……
　　我以为昨夜相拥在一起的她和我都有些不真实，甚至我毫不怀疑，天亮之后，我们都不会再记得昨晚的一切，但我愿意相信这段时间里一定沉淀下了她和我莫名的难过和无助，那些因为年轻和孤寂才有的空洞情绪，然而现在内心的悸动让我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有回避什么的嫌疑……
　　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她不停地左右顾盼，哼着昨晚的那首歌，满不在乎的表情像个调皮的孩子。我拿出CD放在她手里“路上小心，别和陌生人说话。”
　　“嗯”
　　“闷了就听听音乐。”
　　“嗯”
　　“饿了就叫东西吃。”
　　“嗯”
　　“有麻烦记得让列车员帮忙。”
　　“嗯”……
　　我不再说那些掩饰离别的话，她也开始注视我的眼睛，一种淡淡的默契，带着些许的冲动在我们之间迅速漫延。我意识到气氛的变化，避开她的目光，弯下腰帮她放下卷起的裤脚。“抱我一下吧！”面对她潮湿的眼睛，我有些迟疑，这次她没有给我考虑的机会，再次扑到我怀里，用那双被袖子完全遮住的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吻我一下，好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慢慢推开她，面对她紧闭的双眼，在她苍白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上帝保佑你……”
　　隔着车窗，我们彼此注视，看到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抑制自己泪水的表情，心疼的感觉在一瞬间铺展开来，生硬而尖锐，我也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却终于在列车开动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她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渗出的晶莹泪滴……　　
　　[后记]心灵被镂空了，美丽的花纹下面是鲜血奔涌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