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导致股市持续低迷的直接原因
王琼胜
最近三年，仅仅是三年，有多少善良的股民就这样痛苦地无奈地离开了股市。他们耗尽了那一点点资金，耗尽了最后的精力和希望，走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自然规律，也是商品经济的规律；可是无论哪个行业都没有像股市这样可怕地迅速地剥夺中小投资者，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股民惨遭重创。有股民惊呼：“中国股市对股民的伤害比洪水、地震、瘟疫还要严重。”有股民愤怒：“中国股市是最大的恐怖主义！”
为什么？为什么中国股市会走到这一步？人们纷纷探寻其中的原因，许多人把矛头直指国家股、法人股、流通股三者股权分裂、同股不同权、同股不同价的股权结构，认为这种不合理的基础结构是最近几年股市持续低迷的基本原因，是它所隐藏的根本矛盾的总爆发，要想中国股市健康繁荣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种三权分裂的股权结构。
那么，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是否必然导致股市的持续低迷呢？本人既非领导，也非专家，只是一个普通的股民，只想从一个股民的角度，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一）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提醒人们注意以下两个情况：
其一，2002年6月23日，国务院宣布停止从证券市场减持国有股，并指出国有股减持的方向是对的，但这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系统工程。
其二，中国股市是1990年开始设立的。从一开始，它的股权结构就是分裂的。然而，从1990年到2001年这10年间，中国股市并没有持续低迷，反而是异常的活跃，充满着赚钱的效应；开户人数逐年增加，市值不断扩大，对中国经济发展的贡献有目共睹。股市跟随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的步调，上证指数从100点涨到2245点；在这期间虽然也有过下跌，有过低迷，但股民始终没有对股市丧失信心，许多股民说，虽然被套住，但相信总有机会解套，而且还能赚钱。可是从2001年开始，股市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直往下掉，股市一反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的步调，上证指数从2245点一直掉到1300多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股民损失惨重，最可怕的是人们信心尽失，对股市既害怕又厌恶，解套者迅速逃离，被套者绝望无奈，许多股民说：“能逃就逃吧，再不逃就只剩下条内裤了。”正如许多有识之士所正确指出的那样，中国股市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两个重要的情况说明了什么呢？第一种情况表明，今后的中国股市将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继续在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上运行，企图在短期内从根本上改变这种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是不现实的，这是我们讨论问题的一个重要前提。第二种情况表明，同是一个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有不同的具体表现，换句话说，你可以说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是中国股市持续低迷的基本原因，也可以说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是中国股市高度活跃的基本原因。关键在哪呢？关键在条件。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可以导致股市的持续低迷，也可以造成股市的高度活跃，它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将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性还需要一系列的过渡条件，这个过渡条件就是人的活动，尤其是股市的管理者的指导思想和政策措施，他们才是股市走向持续低迷还是繁荣活跃的直接因素。
（二）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让我们来看一看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会对流通股市场产生什么重大的影响。
第一，它使流通股股东从一开始就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上市公司从设立的开始，国家股、法人股就是绝对大股东，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而流通股的股东一则分散，二则从总量上也只占公司总股本的百分之三十左右。这样，流通股股东从一开始就无法对上市公司的重大经营决策有足够的影响力，一切由国家股或法人股大股东说了算。这种状况很容易造成那些绝对控股的大股东对流通股股东的侵害。如果股市的管理者在认识上看不到这种可能性，在政策上不采取有力的措施来约束大股东对流通股股东可能发生的侵害，这种可能性就变成直接现实。
第二，它使国家股、法人股有投资价值，而使绝大多数流通股没有投资价值。道理很简单，人家国家股、法人股一元一股，而你流通股却是几元、十几元、甚至几十元一股；而在分红问题上反过来又是同股同权、同股同价。人家以一元买到的可以分0.1元，你以几十元买到的也同样只能分0.1元，那么，究竟国家股、法人股、流通股，谁有投资价值，不就一目了然了么？假设国家股、法人股的投资可以在五年内收回成本，而流通股的投资则要十几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收回成本，大概世界上没有一个投资专家会认为这种投资是有价值的吧？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有些上市公司一上市就亏损，业绩滑坡，有些公司连续几年一毛不拔，还要高价配股、增发、大规模发行可转换债券，若撞上这种公司，你要想通过分红来收回成本，那只能是缘木求鱼了。
这是中国流通股市场一个非常重要的、极其鲜明的特点，也是中国流通股市场一个基本的国情。
第三，由于以上两大特点，就决定了中国的流通股市场的吸引力只能在于它的高度的活跃性和波动性。既然股权是分裂的，既然流通股股本只占总股本的一小块，既然占大头的国家股、法人股是不流通的，既然绝大多数流通股是没有投资价值的，那么这一小块流通股就有可能脱离上市公司而成相对独立的部分，它不追求公司的分红，因为它无法从公司的分红回报中维持自己的生存。所以它必然有自己的要求，倾向于服从虚拟资本的流通市场的运行规律，而流通市场的运行规律就是股价的波动，没有股价的波动，就丧失了流通市场的生命力。这就决定了中国流通股市场的波动性、活跃性要比其他国家的股市来的大，换句话说，中国在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上的股市有一个内在的、必然的要求，要比西方在全流通基础结构上的股市更活跃，波动性更大。为什么中国的股民那么注重流通股的价差，追求股市的波动，厌恶股市的平淡，从这里就可以得到解释。这个特点也就决定了，假如流通股市场趋于平稳，没有波动，那么二级市场就丧失了它的吸引力。许多股民都说：“既然上市公司的分红就那么一点点，连手续费都不够，我为什么还要来买股，我吃饱了撑的？钱多烧的？我就是看中二级市场的波动，有涨有跌，有价差，有赚钱机会我才来的，套了我也不怕。你现在把二级市场搞得死水一潭，我还来干什么，跑都来不及。”
中国流通股市场的高度活跃性在近几年是颇受某些教条主义的专家学者的责难和打击的。他们不顾中国股市的基本国情，一概把这种活跃性视为投机。在这里，我不是从好不好、应不应该的角度来探讨中国流通股市场的特点，而是从是不是的角度来探讨的。如果中国股市果真不幸被我而言中，“绝大多数的流通股股票都没有投资价值”的话，那么流通股市场的吸引力和生命力只能在它的活跃性和波动性。如果你认为这是投机的、不好的、不应该的而极力打击和抑制的话，你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种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如果你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没有能力改变这种基础结构，你就必须承认中国股市的活跃性是合理的，是有它存在的历史根据的，不应该去责难和打击它，只能把它控制在法律所允许的范围内。
（三）
从最基础的结构来看，国家股、法人股和流通股是三权分裂的；从二级市场的特点来看，流通股股东是容易被侵害的；绝大多数的流通股是没有投资价值的；所以二级市场的吸引力只能在于它的价格波动——这便是中国股市的基础结构和由它所引起的流通市场的三大特点。可以看出，中国股市这种基础结构和流通市场的三大特点所蕴含的负面的因素是很大的，所以人们提出要从根本上去改变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是很有见地的。问题是这个基础结构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依然继续存在，并且每周每月都得到加强，所以一切关于股市的理论和具体的政策措施就应该适应和符合中国股市的这种基本情况，而不应当脱离实际地去照抄照搬外国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开国领袖毛泽东早就说过，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与实际相结合。事实也是这样，在中国股市发展的十来年中，股市监管者的认识和措施符合实际，股民就有信心，股市就上涨；反之，股民就没信心，股市就下跌，而且跌得不可收拾，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中央电视台以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为屏幕，不断播送着时代的箴言：“迎接机遇，迎接挑战。”股民们都在思考，加入 WTO后中国股市将向何处去？有股民天真地猜想：中国是全球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的地区，也是吸引外资最多的地区，加入WTO后，外国资本会进来，资金会增加，股市就会上涨，所以许多人就在2200点处全仓买入。万万没想到，他们迎来的不是外国资金，而是由国内某些大学者大专家为先锋、某些海归人士为中坚的疾风暴雨似的大批判运动。什么“赌场论”、什么“泡沫论”、什么“高市盈率论”、什么“投机论”、什么“价值回归论”、什么“中国股民素质低论”、什么“推倒重来论”；什么“国际化”、“市场化”，等等，众口一词，来势汹汹，把外国主要是美国股市捧上了天，把成功运行了十来年的中国股市贬得一塌糊涂，毫无是处，打入十八层地狱。
紧接着，暴风骤雨似的规范运动也开始了，清理银行违规资金；揭露上市公司造假（银广厦、蓝田股份）；揭露私募基金；打击操纵股价；最后是国有股高价减持。集束射击，地毯式轰炸。与此同时，降低增发条件，放任再融资价格和规模（如配股、增发、转债），等等。有人把以上措施称为“第二次革命”。结果怎么样呢？结果是股权分裂的基础结构原封不动，并且继续加强，而股价却从2245点直线下跌，崩崖断壁，高台跳水；市值猛然蒸发了六千多亿；股民全线套牢，遍体鳞伤，哀鸿遍野，怨声载道；连股市的中坚力量券商也全线亏损，面临生存危机。国有股减持方案不得不暂停实施，不久又不得不完全停止。
清理银行违规资金对不对？——对；揭露上市公司造假对不对？——对；打击操纵股价对不对？——对；国有股减持对不对？——对。从原则上看，单个来看，都对，都没错；可从策略来看，从步骤来看，从效果来看，就值得认真思考了。毛主席在领导建立新中国的斗争进程中，十分重视政策和策略，不但反对教条主义，也反对不顾历史进程的鲁莽主义、急躁主义，他教导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万万不可粗心大意。”事实也是这样，如果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时期，既打日本人，又打国民党；既打官僚资产阶级，又打民族资产阶级；既打地主恶霸，又打富农中农，四面树敌，四处出击，那么共产党就不可能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可是有人却说，我只管监管，不在意指数的涨跌。对这种监管原则，作为普通股民能说什么呢？不知道他听说过这么一个小故事没有：上世纪的六十年代，有农民得了感冒，喉咙发炎，去看医生，医生给他注射了青霉素。结果是感冒治好了，却把人家的耳朵治聋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的青霉素剂量开的太大了。好在这位医生还有自知之明，没有说：“我治的是感冒，并不在意你的耳朵聋不聋。”
的确存在着一股教条主义的思潮，它的主要特点是不从中国股市的实际情况出发，而是从外国主要是美国股市的经验和理论出发，不是借鉴外国股市成功的理论和经验，来研究中国股市的过去和现在，得出结论，制订出中国股市的政策措施，再到股市的实践中去检验这些政策措施是否正确；相反的，他们只是把外国股市的理论和实践的若干片段搬运到中国来当作教条，毫不研究这些教条是否符合中国股市的实际情况。因此他们的理论和实际脱离，他们的领导和群众脱离，他们不是实事求是，而是自以为是，他们高高在上，自高自大，害怕正确的批评和自我批评，这是必然的了。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某些常年生活在高楼深院的大学者大专家，跨越他们所熟悉的领域，既对外国股市不得要领，又对中国股市毫无经验，却在那里夸夸其谈，大力推崇外国的所谓投资理念，把中国股市的活跃性一概斥为“投机”；责难中国股民素质低，好赌博，好“投机”，只愿追求短期的价格波动，不愿做长期的价值投资，等等。作为一个多年在股市摸爬滚打的下层股民，对于这些生活在云端上的学者们作何感想呢？只想给他们提两条建议：(1) 建议他们在发表有关股市的言论之前，轻移莲步到股民当中走走，听听股民的看法；这里所说的股民包括中小散户，也包括机构大户，更包括市场中坚券商和基金。 （2）建议他们拿出自己的真金白银买一点流通股，最好买那些最近三年连续盈利、而且最近一年没有实施过配股、增发和可转换债券的股票，放上一年，然后再来谈所谓的投资理念。
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又说：“许多巡视员，许多游击队的领导者，许多新接任的工作干部，喜欢一到就宣布政见，看到一点表面，一个枝节，就指手画脚地说这也不对，那也错误。这种纯主观地‘ 瞎说一顿’，实在是最可恶没有的。他一定要弄坏事情，一定要失掉群众，一定不能解决问题。”“其实这种人十个有十个要失败。因为这种议论或批评没有经过周密调查，不过是无知妄说。”孙子说：“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意思是说，你不懂得军队的事情，却参与和干预军队的行政，不懂得三军的权谋而参与三军的指挥，就会造成军士的疑惑，这是乱军。不知是否可以引以为戒。
指导思想上的教条主义必然产生脱离实际的政策措施，现在让我们来看一看那些脱离实际的政策措施是如何伤害股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