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岂能成神仙?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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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说郝太古在北直隶炼性,行到赵州桥上,也不上街化饭,见桥底下有一个高台,河内的水小。这桥原是鲁班修的,就是个‘仙景桥”,就在桥下打坐。随放下蒲团,盘膝打坐,闭眼合口,不语不食。有半年多天气,四方人晓得,都来供斋,说道:“师父请用斋。”郝太古一言不答。供斋之人叫了多时,不语,抓住太古肩头乱摇。太古只是不动。男女来了多少,都看皆是如此。时常有些小童孩子,抱的砖石瓦块,在郝太古身边周围垒成墙来,直垒到头上。如此戏要有数十天,大人看见,才将乱石瓦块丢去。郝太古整整坐了六年,王祖忽见赵州桥上白气冲天,就知郝太古在桥下打坐,说道:“这个孽障!我着他在人世上煅炼酒色财气,走那花街柳巷,对景忘情,保住金丹不漏;再炼无名障碍,炼那心高气傲:有人打骂不敢动嗔,就认他做师父;有人涕唾在面,断不可自擦,擦了不知紧要,恐怕羞了那人。唾面自干便是道,心如寒灰归本窍;万马营中当无人,混俗和光是仙道。孽障放着大道不炼,只管盘膝打坐,守住后天一日元气,不死不活。孽障之心决在内里藏,不能出外,如何是好?莫说打坐六年方休,张剥皮坐了五百年,尘心犹然在内,总是无益。就坐几千年,决有一死,不过做个精灵之鬼,只比世人高一层。不免点化他一回。”
王祖将身一变,变了一个穷人,到面前立起,拿着两块砖,将两页合在一处,将上页拿住,磨将起来。磨了一天,第二天又磨,如此磨了二十余天。那砖过来过去,还稍着郝太古身上。郝太古勉强受着,不说。又磨了几天,郝太古忍不住了,方才说道:“你是哪里人?为何在我面前磨砖?你要磨,别处去磨。一月天气总在面前闹我,是何意思?”王祖说:“师父错怪了人,我道是好意,为你在这里孤栖冷淡,陪着你道不好,反来怪我?”太古说:“我为人只好孤栖冷淡,不爱与人打伴。你快去罢!”王祖说:“我为人离了合伴就活不成,我偏不去。这赵州桥是官地,不是你祖置的地方,有你住的,就有我住的。我不去,你且奈何?”太古说:“你也说得有理,我且问你:你常常磨砖,有何用处?”王祖说:“你枉做了一个出家修行之人,你才不知世事。我将这两块砖用一年工夫磨的光亮,照在脸上比那铜镜还明,如同宝贝一般,卖上几千两银子,发了财买些好衣服穿,就是这个主意。”郝太古忍不住大笑,道:“看来世上人你是头一个愚人,推情度理,那砖是泥土烧的,磨着就没有了,怎得光明如镜?真乃愚!”王祖道:“你比我更愚,打坐岂能成仙?你才坐了六年,你看修仙公案上面,梁武帝时雪山有个张剥皮,整整坐了五百余年,不语不食。梁武帝请他到庙内,与志公比法。两个暗中出神,志公是阳神,剥皮是阴神;剥皮后投了猪胎,志公大发慈悲,不忍剥皮堕落,把猪牵死,还回本窍,醒来羞的面红过耳。老师父,你也出家修道,祖师留下这段公案,传与后世门人,好分邪正,便能明白。你不明理,在赵州桥下假装禅像,只怕耽搁了你的前程。‘闭口合眼假打坐,好比犯人坐监牢,不知留魔在内宫,难躲无常路一条’。真乃可笑! ”太古听此言,大惊:“我方才说你是个愚人,怎么知道大理?常听人说:‘张剥皮静坐五百年,守住一点阴气’。这个人把我提醒。我看你是受苦穷人,怎么就知道修行的大理?如何也知道张剥皮的事情?句句是我心上之病,分明是有道之人,前来度化与我。我还不拜,等待何时?”于是立起身来,也不打坐,跪在地下道:“多谢明公指教!”磕下头去,起来不见那人,只见化一阵清风而去。
---转自道海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