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为了寄三封信的,从超级市场买了大堆食品出来,别人告诉我街西边就有个邮箱,于是我推着超市的小车子一直走到那灯光幽暗的无人之处,依然没有看见那邮箱,却在街边出现一间窗明几净的餐馆,门上大书一个“龙”字,里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正在擦着桌子,一个年轻人正倚在后边的柜台上打电话。
我推门而入,指着街的远处问:“Is there a post box on the street(街那边是不是有个邮筒)?”
女孩放下手中的抹布靠过来,她东方式的韵味让我迷醉。“Yes……”她吐气如兰地说。
“I have stamps,I need only a post box……(我有邮票,我只需要把信投进邮筒就行)”我拿出信来说明。
她看了看信封,说:“你是从大陆那边来的吧?”
标准的国语,甜润如清泉般的嗓音,在这异国他乡,听来多么让人感到亲切啊!
“是的!请问寄一封信回中国需要多少钱呢,我的邮票面值是三角二分的?”
“贴两张就够了。”
“谢谢你!我的东西就放在你的店门口,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可以。”
我跑出去寄了信,回来就在店里要了一份夜宵,那女孩就过来和我说话。
“你寄信到广东?”
“对,我是广东人。”
“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是海员,这次我们的船泊在密西西比河装货,明天就开船,我便来买点东西,你呢?”
“我是从福州来的。福州,你知道吗?”
“知道。来美国感觉怎么样?”
“不好,没有中国好,但美国很发达。”
“是啊。我跑了那么多国家,还没有看到比中国更贫穷落后的。”
“美国好不好玩?”
“不好,就是一天到晚工作,什么都没有,我每天除了在这里干活就回家睡觉。”
“是的,工作,工作,如果我们十亿人民也象美国人那样干,那中国早已不是如今的中国了。”
女孩赞同地微笑,她的脸太美了。
“你来这里多久?”
“半年,我哥时间长一点,五年了,还有我爸……”
夜宵端上来了。吃着可口的虾仁米粉,回想着那个女孩的话,心里忽然羡慕起这个女孩子。多么的人儿,在如花的年华来到人们做梦都想一到的美国。我也在船上漂泊半年了,海上的磨难给我的生命里抒写的和她多么不同!而她可能心里也暗暗羡慕我,以为我是个怀揣美金周游世界的无牵无挂的人。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一种命运和另一种命运碰撞:生命的偶然和必然的巧合。平常夜陌生地,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只是心里微澜不止。
我悠然地吃完米粉,却见暗红色的塑料托盘边还有一只精致的小饼,如广东的油角,外表的塑料包装上写着“FORTURE COOKIE”,还标有中文——签语饼。我不明白为何叫做签语饼而不译作幸运饼,我拿起那小饼轻轻一咬,饼甚酥脆,碎在嘴中,一张雪白的小纸条飘飞出来,滑落在托盘中央,我惊奇地拿起来一看,其中有一名英文写的人生劝语:“A friend ask only for your time not your money.(一个朋友仅仅需要你的时间而不是你的金钱)”说得多好啊,简简单单的一名话,说出了朋友之道。
签语饼!这饭后签语饼真是一个好得不能最好的设计。
因为这一只小小的签语饼,这一顿夜宵竟成了难忘的纪念;这一个夜晚竟成了不寻常的时刻,而我觉得我是世界上的幸运儿。我把身体靠在椅子上,陶陶然欲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