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见到了我离别二十五年的大爹(我父亲的哥哥)。将近七十岁的人身体依然硬朗,跟他在一起走路时常还要带点小跑,跟我一样头发掉得厉害,弄了个假发盖着,看上去五十来岁,一点不显老。
二十五年前我父亲我叔我大爹三兄弟被打成反革命,右派。经常被批斗,游街还常常被人打。记得我两三岁的时候,我父亲背着我在公路上走着,我被一伙人拖下来,我父亲就被他们抓走了。(儿时记忆模糊)那时我大爹耐不住批斗,就带着我大妈回山里种地去了(那时我大妈就是老师了)
几年后,七几年吧,我们家搬了家,(但还是在一个系统)。单位上的车每年不时去我大爹在的那地方买水果,一种吃起来很脆的李子。我和我父亲就有机会去看我大爹。那里可真苦,几十户人家。由于没有水田,只能吃包谷饭,但只够吃半年。我大妈把平时舍不得吃的老腊肉和大米招待我们,天要黑时才看到我的两小表妹背着猪食回来(一些山毛野菜),大表妹才六岁多点,就要帮父母做事了。人黑黑瘦瘦的,好可怜。每年我们都要把他们接来家里住几天。
他们在山里一在就是将近十年,直到邓小平上台,我大妈平反回到讲台,大爹也平反到了一个厂工作,苦难的日子才结束。但一别就是二十五年!我常常牵挂他们过得好吗?
这次是我和我妹妹 妹夫开车跑了几百公里去那地方买兰花,顺便凭着儿时一点点印象去他的单位打听,居然一去就遇到他的女儿---我的小表妹。不过她已认不出我是谁了,离别时她才五岁吧,我只能告诉她我是谁 谁 谁。
我大爹很健谈,他是那种对人对事对工作又认真又执着又热情,不会拐弯抹角的人,一大把年纪,感觉他不韵人情世故。
他和我大妈住在底楼,房前屋后的阳台和绿化带上摆满了盆景,就是用一棵叫万年青的树种在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头上然后放到一个花盆里,这里的人喜欢就这,我大爹退休后一天到晚就伺候这。客厅里放着一个大树根,用来当茶几。(受我的影响,半年后去,房前屋后的石头不见了,阳台上全部是一盆盆的兰花)
我大爹六十岁退休,又被单位聘去当技术就经理,一干又是五年,他一辈子就为别人着想了。在他重新走上工作岗位的那些岁月里,多次(听他说几乎是每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劳动模范(还不是县一级的)。
他发明的烤房以及配套的烤烟烘烤技术在全地区几个县得推广,由此而受益脱贫的人有几十万,同时也给单位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这些经验得益于那十年的艰苦生活,因为那时烟是自种自烤的。不过我大爹现在早就戒烟了。
那时我大爹每年都要到各县农户家里作技术指导和现场示范,陪同他的都有县长或副县长一类的人物。我大爹说,那地方招待他的都很特别,常有灵虫(大蜥蜴)黑乌梢(蛇)野猪什么的野生动物。我大爹从不吃这些东西,也不吃牛肉,不喝酒,常叫服务员另做两菜。其他的被陪同的人干掉了,那些县长因喝酒担搁时间,常被我大爹骂。我大爹是不是不韵人情世故。
现在好了,我大爹的退休工资每月两千四,他说每月买点兰花玩玩够了。我的两个小表妹,妹夫都在电信烟草部门工作,收入很高,现在还买地盖着新房(在单位的房子也够大了)。
我大爹说,历史给他开了个大玩笑,在maozhedong时代,他是右派,是反革命。在邓小平时代他又成了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劳动模范.
人生如此苦短,我真心祝愿心地善良的人们,这个社会会给他(她)们好的回报,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