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于 2002.12.12 11:24 发表在爱情故事
那是我刚去镇医院上班半年后的一个黄昏,急救室送进来一位在车祸中险些丧生的老头。
这样小的一家医院,很少有重病号送进来。我随着主治医生进了抢救室。面对血肉模糊的老人,抢救室的气氛马上紧张起来了,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绷紧了肌肉,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还好,老头的伤势不太严惩,断了两根肋骨,其它的都是外伤。第二天,他被推进了普通病房。我是那个病房的监护,对他也就格外地细心周到一些。
那几天,我正和女友准备结婚的事。我已积攒了2000元钱,父母让我给她买点首饰,所以也无暇去顾及别的事情。女友在临镇的医院工作,稍有闲暇,我就会骑上半个多小时的车看去望女友。女友便三番五次地暗示她那纤细的无名指上就差一枚沉甸甸的金戒指来陪衬了,否则,怎么看也觉得自己不像一个美丽的新娘。
两周后,外科主任告诉我,那老头的侄子已经几天没来医院了,医药费还欠了200多块钱呢,让我去老头的病房了解了解情况。
老头已经能够讲话了,但声音仍含糊不清。他吭哧吭哧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沮丧地对我说:“我老伴已经去世了,两个当兵的儿子在20多岁时就牺牲在战场上,我几乎无依无靠,只能卖菜糊口……”
也许是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又将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拉回到了那些苦难的岁月,他说着说着便轻轻地啜泣起来。我也忍不住流下了同情的泪。
我回去把这一切告诉主任,主任铁青着脸,不无好气地嚷道:“没钱,趁早出院!”
面对着形容枯槁的老人,我不敢想象此时如果将他弃之不顾,他会如何在忍受着身体的痛苦时还要睁开浑浊的双眼去接受世态炎凉人情冷漠这一惨烈的真相。
我于是按老人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那在镇上一家工厂上班的侄子。他的回答更是斩钉截铁,让我揪心般地疼:“我已贴上了500元钱的住院费了,再也无能为力。”说完就转身回车间了。我又去了老人的村里,邻居善意地劝我:“你别多费口舌了,他家的几个亲戚也是一贫如洗,想帮也没法子啊!”
一连奔波几天,我的心彻底地凉了。
就在我失落困顿之际,女友来看我。那个月色溶溶清风拂面的黄昏,我牵着她的手去了一片草坪散步。其实,我是无心于这样缠绵的幽会了。而女友则兴致极高,一会儿问我结婚时她盘个什么样发型,一会儿又蝴蝶般翩舞在我的四周,问我她穿什么颜色的婚纱更楚楚动人。
我抓住她柔软如水的手儿,将她揽入怀中,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她搂得紧紧的,生怕她飞走了似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最爱的人啊,我大概会辜负了你。我实在不能对那位老人的悲惨与可怜视而不见。更不能绝情到对他置之不理,我真的不能。
月儿羞羞答答地挂在枝头,我推着自行车,女友小鸟般地依偎着我默默地向她的单位走去。我一直沉默着,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我的决定——我不能买一枚戒指向她求婚了,因为我想把那笔钱给老人交住院费。
长长的路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尽头。站在她的宿舍楼下,皎洁的月色里,女友含情脉脉的眼睛里正流露着款款深情,我的眼涩涩的。
她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么伤感,不舍得我回去?”我扳过她瘦弱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对她说:“我现在不能给你买戒指了……”我没有说完,她就挣脱了我的手臂,退后几步,神情黯然地说:“一晚上你都是心神不宁的,难道你就是在考虑怎么跟我说你不想娶我了?”说完,她的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月光的清辉中有一种凄艳丝丝入扣地揪住了我的心。
女友不顾一切地转身而去,没有看一眼泪流满面的我。
第二天,我就为那位老人补交了住院费。我更加精心地照顾他,安慰他。我告诉他,是他的侄子凑了钱交了费用,而且他的侄子这段时间工作忙,时常加班,便求我多费心照顾他。
老人握着我的手,感激涕零。我的心里也洋溢着满满地幸福。
我一边照看老人,一边抽时间去向女友道歉,可她总是对我避而不见。整整一个月,她像从我的世界消失了一样。想着她那光着的无名指,我的心不期然地慌慌的疼。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老人康复出院了。我正好休息一上午,便骑上车把他送回家。
离开他家,多日的郁闷与惆怅也一扫而空。眼前有初春暖暖的阳光在欢快地跳跃,我的心轻松得如同卸下了千斤重石,可这一切我又该如何向女友解释?她能接受我的做法吗?
我开始不停地给女友打电话,在电话里我说得最多的仍是那三个字,“对不起!”而对那枚求婚戒指却避而不谈。电话的那端总是长久的沉默,最后是一阵无情的忙音。
两个星期以后的一天下午,我百无聊赖地在镇上溜达,不知不觉地向老人的菜摊走去。这期间我几乎一有时间就来看他。
拐过一个街口,我的眼睛一亮,在老人的菜摊里面,女友正和老人谈笑自如。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女友也站了起来,痴痴地望着我。泪,一下子盈满眼眶。
我牵着女友的手又去了我们常常依偎走过的那片草坪。她有些娇嗔地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善解人意,不会赞成你的做法?要不是前几天我跟踪你去了那位大爷的菜摊,我还被你蒙在鼓里,想与你一刀两断呢!”我在她的额头,深深地久久地吻了一下。
许久,她举起无名指,在暖暖的阳光中,在我的眼睛里,轻轻地晃动,不依不饶地说:“好事你做了,可是这一直为你留着的无名指还空着。没有一枚戒指,我可不嫁你!”说完,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蹦蹦跳跳地向山坡那一片青青的草地飞奔而去。
当我走近她时,她正呆站着,低头黯然伤神地摆弄着那只纤细的无名指。
我捧起她低垂的脸,说:“嫁给我,好吗?”
说着,我伸出右手高高地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的方向,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一捏,一扯,一缕鲜亮的阳光在我的指间缓缓流出。接着,我用两双手不停在地胸前编织,虔诚地打造,一枚阳光戒指诞生了——我郑重地为女友戴上,戴上一段美丽而浪漫的“绕指柔”。用真情熔炼永恒,用真心雕琢美丽,它才这样美仑美奂,熠熠生辉。
我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女友柔情似水的眼睛,问道:“送你一枚阳光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女友是流着泪说出这两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