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田说“我是丧家犬”
文、图/郭盖
“刘雨田又要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了"，这个消息已传了有一年多了。据说曾有外籍人士慕名赞助了他卫星定位仪，海事卫星电话等昂贵的器材，可是他没走，后来人家又把器材拿回去了。据说他缺三匹骆驼，崔健给了他一万块钱让他买骆驼，他又把钱丢了。十几年前他又开始孤身行走的时候，无名无钱也无畏。十几年后的今天再走，他变得有名有钱也有畏了。孤独的刘雨田经常出现在北京的一些展览上、酒吧里，挺着他那头赶毡了的花白长发，接受各种对奇特生活心怀向往的小青年满怀崇拜的问候，刘雨田很在乎这个，甚至某一日在地铁里，他见一位美丽的姑娘在等车，状貌奇特的他竟上前向姑娘问几点了，然后再向姑娘自我介绍说他是探险家刘雨田，以这样的常见的方式以期引起姑娘的注意，刘雨田是多么想享受一下出名的成果呀。
穷走，默默无闻地走，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一个不能忍受的事了。关于走这件事，我曾经对他讲，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是把自己的笔记、照片整理好、出版，然后开始新生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走塔克拉玛干沙漠有什么意思呢？
刘雨田自己心里其实很明白，不过，为了维护他“探险家”的身份，他得时常保持一种姿态，这种旅行探险，没有使他精神获得超越，相反倒让他背上了一个更大的精神包袱，所以在我与他一整天的共处交谈中，他从我这里得到了对他处境的客观分析之后内心极其失落甚至第二天我们在他的一个熟人处吃午饭时，他竟流这泪说出：“我是北京的一只丧家犬呐”我更正他的话：你不是北京的丧家犬，因为你不是北京人，北京没有你的家，但你可以称得上是中国的一只丧家犬。
下面是这次访谈时与他的录音对话：
郭：你从开始行走到今年是第几个年头了？
刘：进入十六个年头了，从八四年五月开始走的，已整整十五年了。
郭：十五年来除了行走，一般您是在哪儿停留？
刘：多半是在路上，但从九八年开始我就在北京待下来了。
郭：当初行走的动机是什么？
刘：最初是爱国呀，美国人、法国人要走长城。
郭：他们走长城的消息您是从报纸上得到的吗？
刘：人民日报
郭：走过了十五年，这种想法有变化吗？
刘：反正路也常走，丢失一点，就象爱因斯坦的光线走到一个地方就弯曲了。
郭：那你现在弯曲到了一个什么样的角度？
刘：我不知道成啥玩意了，哈！
郭：一般探险，按我的理解是走一些非常困难的地方，把它走完了呢，好象心愿也了了，你把国内一些比较困难的地方基本上都走完了。
刘：应该说还有吧。要想找到困难还是比较容易的吧。
郭：84年出走时，你多大年纪？
刘：42岁
郭：你现在还有走的愿望吗？
刘：人生就在路上啊。
郭：当然，继续走的这种现实还是有的吧？
刘：对，这是我的工作。
郭：你觉得走到多大年纪就不走了？
刘：走不动时就不走了？
郭：现在你体能感觉怎么样？
刘：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如一年，
郭：你走访过多少寺庙？
刘：西藏寺院几十个都到过。
郭：汉传寺庙呢？
刘：也去过很多。
郭：你对佛家的理想和追求认同吗？还是--
刘：失望，瞎胡闹。
郭：没有发现虔诚的修行僧人？
刘：在一个浮躁场有什么清凉世界呀？
郭：你现在的精神支柱没有来自宗教的影响吗？
刘：可能有点儿擦边吧。
郭：要不你也不会常带着佛珠吧？
刘：这不重要，这仅仅是我喜欢它，看我这个像佛教(指佛珠)，看我这像道教(指一头长发)，看我的工作又像啥玩意呢？宗教都是人造的，造了给人看的，不同的人看到的不同相。
郭：通过行走，你十五年前的想法和十五年后的想法是否完全不同了？
刘：藕断丝连，最初是个爱国的东西，然后走来走去走出一点想法来。然后才能谈点什么生命的东西，生命恐怕还是靠后了，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台阶，最清楚最让我难忘的就是当初的爱国情节吧，要不因为这个，我就不可能做后面的一系列事情，走来走去，爱国爱来爱去，反对的人越来越多，我也走不回去了，连家门也找不到了，把单位也走没了，工作也走没了，啥也没有了，这也就开始思想了，我想到生存的问题，然后就是有想法了，然后才意思到我的国家好象却少这种东西，可能就是却少风险意识吧，缺乏一种探险的东西，以至于人的思想走不出四合院，现在宗教最大的错位就是在念经，没有真正念经的人，念了经也没化为自己的东西，另一个错位就是苦行苦行。子堆里还是唐三臧那里，还在释加摩尼那里，这是最没出息的人，在你这里我也看到一些东西而另一些人在干啥呢？净浪费国家的纸张，艺术就是让人心动，那怕是丑的，我看到你的文章觉得好，有一种家的感觉，反正我也不要家了，现在我虽然没家但还是在"搬家"没搬几天又不行了，还得走。
郭：你最终是不是想在北京找一个房子住下来，在北京终老？
刘：我还是象钱老一样，谈家问题无非就和谈恋爱一样，有家的人就想出去，没家的人他想有个家，我对这个问题是--你毛泽东打仗还得有个根据地，你这写资料总得有地方放，也许凡心未退尘缘未了，这就象生了孩子就得养活，所以没家还得找家，可能生命就是不断找家的过程。
我这次走塔克拉玛干，崔健给了我三头骆驼一万块钱，结果我搬家的过程中又把钱全丢了。
郭：你的头发是不是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理过？
刘：十二三年了吧
郭：刚走时还没这么白？
刘：没有，头发白有两三年了吧，发愁的事儿越来越多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4 11:06:26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