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哲
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是以牛顿的力学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为标志，从牛顿的分裂时空到爱因斯坦的四维时一空连续区，表明人类进入二十世纪的认识论。可见时空结构认识的重要性。
《周易》是中国五千年文明之结晶，传统文化之精华。综观《周易》关于时空结构的记述，说明中国人早在牛顿、爱因斯坦之前，就已经认识到时空的分合形象，并且运用自如。
爱因斯坦看到了这一现象。
1953年爱因斯坦给美国加利福尼亚洲马托丁·E·斯威策的信中，曾称?quot;西方科学的发展是以两个伟大的成就为基础，那就是希腊哲学家发明形式逻辑体系（在欧几里得几何学中）以及通过系统的实验发现有可能找出因果关系（在文艺复兴时期）。在我看来，中国的贤哲没有走上这两步，那是用不着惊奇的，令人惊奇的倒是这些发现在中国全都做出来了。"（《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574页。）
爱因斯坦在这封信中，并未说明"中国全都做出来了"些什么。但从文意上看，是在说中国虽然没有能走上这两步，也能做出走上这两步后所得到的结果。至于由此两步所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当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为标准，就是说已能结合时空而做出了四维时---空连续区的宇宙形象，也就是已了解时间与空间为决不可分割的整体。此时空不可分割的观念在中国的古哲学家早认识到了。庄子与淮南子即是。《庄子·庚桑楚》说："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者，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这一段话中的"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是作为宇宙的定义。今天研究时空结构时，应当深刻领会庄子这一段话的意义，不可断章取义。淮南子关于时空结构的认识比庄子更前进一步。《淮南子o齐谷训》说："朴至大者无形状，道至眇者无度量，故天之园也不得规，地之方也不得矩。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道在其间而莫知其知其所，故其见不远者，不可与语大；其智不宏者，不可与论至。"
这段话中的宇宙定义更为简单明了。古往今来谓之宙就是时间，四方上下谓之宇，就是空间。至于时空结构的问题，可以理解在时间与空间的变化中，有其摸不到的道理与规律。上引两段文献有其继承关系，且于庄子之前，早就有时空结构的形象。这一形象，可以从各个角度、各种观点加以认识。具有博大精深之称的中国文化之源的《周易》，是庄子之前的时空结构记述文献。特取理、数、象、信息四个方面，来看它的时空结构形象。
一、 从理的方面来看
《周易·系辞下》："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腥说姥桑?械氐姥桑?嫒?哦?街??柿?Ａ?叻撬?玻??胖?酪病?quot;这段文字是在解释六十四卦中的每卦六爻的内容。以乾卦为例来说明。《乾》："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此二爻初指地下有水，故曰"潜龙"；二指地面之上，故曰"在田"。凡地下地上同为地道。继之"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二爻三指人之正位，故曰君子的日乾夕惕。四指人之变化，或则跃至天位，或则返诸地位之渊。凡正位而兼及天地，同为人道。又继之"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此二爻五指天之正位，能与二位相应，故同曰"利见大人"。上指天之极，未能与人道相应，故"有悔"。
上述三才之道，以考察《周易》的时空结构。于天地之间，当以人参其中，非仅论天地，凡天时犹空间，如《乾o大象》所说："天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犹空间，如《乾·大象》所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故天地犹如空，犹宇宙。而《周易》所说的时空结构，必须在理解客观天地的时空结构之同时，还须要理解主观人的时空结构，此乃主客观的统一，就形成种种不同时空数量级之间的关系。以《周易?quot;兼三才而两之"的情况，来说明主客观有二种不同的统一方法：其一，三划卦的三划，为天、地、人，示表如下：
--天
--人（其他七卦相同）
--地
其二，由三卦而六划卦，就造成"两之"的不同方法，故六划卦的天、地、人，示表如下：
--天 天--
--人 --天
--地 人--
--天 --人（其他六十三卦相同）
--人 地--
--地 --地
（一） （二）
以上略解乾卦的六爻，取初二地道，三四人道，五上天道。然后进一步了解，二五爻同曰利见大人，亢龙者上未应三，四不跃当在渊应初。由此知道天地的时空结构，与人为的时空结构相响应。在中国的文字中，除"宇宙"指时空，还有用"世界"来指时空，《说文》说："世，三十年为一世，从世而曵长之，亦取其声。"界、竟，从田介声。这里的三十年一世，即人的生物钟，相当生育的平均时间。界，指田的四境，即人的生存空间。在翻译佛经时，对时空概念的表述，不用传统?quot;宇宙"，而用"世界"。但皆指时空必须结合。在《周易》中则用时位，《乾·彖》有言："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就是这个意义。为进一步深入分辨不同的时空结构，则宇宙犹天地的时空结构；世界犹人的时空结构。其间有种种不同的时--空数量级，也只能用宏观微观大致分一下。所以，三才之道的时空结构，已较四准时--空连续区要更复杂，作用更大。
二、 从数的方面看
人们已了解八卦的卦象由数字卦发展而成，直至马王堆本的卦象发现，作一与八，其间一为七；八即八字，故知卦数为七与八。加以爻用九六，帮七九八六的数，实为《周易》数以当阴阳的变不变。凡卦数七为阳不变，爻数九为阳变；卦数八为阴不变，爻数六为阴变，且以卦爻言，卦指卦时，即时间。爻指爻位，当所处的地位，即空间。其间依照卜巫的方法，这四个数的辗转变化次序如下：
九
八 七
六
由此可见时位的相互影响，由七八的时间，将成九六的空间；又由九六的空间，可成八七的时间。《系辞上》说："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犬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此专犹七，直犹九，翕犹八，辟犹六。四个数字辗转变化，广大生生，犹天地的时空结构，而其间尚可逆向而变，则犹人的时空结构，有人定胜天的意义在其中，这就是《周易》的的可贵处。也可经七八为主，历代的易学著作中已产生了数十种卦变法，因为考虑到时代变化的规律，包括了自然界的天地和社会界的人。还有以九六为主，历代的易学著作中，也产生了数十种爻的变法。即使在同一时代中地位的变化，也包含有三才之道。
三、从象的方面看
自成立阴阳符号卦后，于八卦及六十四卦的卦象，有结合时空的三才之道，其间变化极多，尤其是六十四卦的卦次问题等，比较复杂，仅取《先天八卦图》方位和《后天八卦图》方位来比较，阐明含义。以下，先示《后天八卦图》（图一）以当三才之道的易象：
朱 雀
图一
《说卦》："帝出乎震，齐乎巽，想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艮。"
这就是八卦辗转变化的次序，大约形成于战国中后期，其间既可当天文的时间，又可当地势方位的空间。最重要的坐标，是根据顶天立地直立的人。到唐宋间，经过陈抟的编排，又回到自然的卦次，名之曰《先天八卦图》。故此图又名之曰《后天八卦图》。
《后天八卦图》合诸在、地、人三才之道的坐标，可表示为《周易》时空结构的整体。必须以南在上，北在下，就是比喻人的首在上，腹在下。如果以《先天八卦图》言，其卦象尤自然，它以《说卦》为准，而陈抟定方位时，又采用一分为二的卦次。
《说卦传》："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
按照新发现的马王堆本对照，与《先天八卦图》大致相对应，略有不相应的无关重要。因为天山雷水为阳卦，地泽风火为阴卦，其先后未尝不同。故《说卦传》之次，要在明阴阳相错的卦使之相对，且亦未言方位，这与"帝出乎震"图完全不同。妙就妙在陈抟能自悟而绘出其方位，则确可与"帝出乎震"图相辅相成，而名之曰《先天八卦图》。《先天八卦图》之位次与菜布尼兹运用而创建，二进位制，为电子计算机起了大作用。《先天八卦图》的方位须说明的，即坎离与乾坤的变化。详示如下（图二）
天
图二
《先天八卦图》更合乾为首，坤为腹的卦象，故自宋代起应该认识乾坤为坎离之体，坎离为乾坤之用，取坎填离，性命双修，使后天返回先天，也就是人为的世界而回归宇宙。如果再由八卦相错而得其交点，是之谓有生于无，"无有一无有，对人藏乎是。"可见太极生两仪变化之奥妙。
四、从信息方面看
信息的意义，是用卦象的符号，以表示阴阳的变动，每以信息指时间的变化，其实亦可用信息指空间的变化，且时空的信息变化，洽可当信息的两端，如有时间的信息，逐步可影响空间的信息，其中间则半为时间信息，半为空间信息。进而观之，则将以空间消息为主，逐步减少时间信息的影响，终于成为空间的信息。反之，也可由空间信息变成时间信息。以六十四卦言，两端的卦象，就是乾卦坤卦与既济卦未济卦。今人论《周易》必取卦气图中的十二辟卦的信息。十二辟卦图非常重要，就仅为属于时间的信息，示表如下（图三）：
图三
除上表时间的信息以外，还有属于空间的信息，也示表如下（图四）：
图四
必须兼顾上面的时间信息图和空间信息图，方可深入了解《周易》的信息，决不可分割时空为二。最关键的变化，应悟及时空信息之间的变化，最好能细读虞翻易注本，则可知卦象的信息，决不限于乾坤两卦，总计有三十二种信息。而上述二种，就是时空的两端，《泰》："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于平陂的信息，指空间的地势，既济未济之信息图当之；于住复的信息，指时间的天气，乾坤之信息图当之。
剩下三十种信息图象，均有次序与方位，仍可仿此法作之。
综合上面四个方面的论述，归纳为：
一、《周易》关于天、地、人"三才之道"，就是"人参天地"，以结合天时地利，形成为人和的时空结构形象。
二、《周易》的符号，主要是分为卦与爻的两种形象。《周易》的符号本为数字卦，其后才形成为阴阳符号卦。所以符号卦与数字的关系极为密切。分辨卦与爻两种形象的关键在于数。凡卦七八，则爻数九六。七八卦数当卦时，则九六爻数当爻位。时，即时间；位，指地位，即空间。《周易》的卦爻变化，相当于时空结构的变化。卦有卦变，以见时间本身相应于空间，可见不同的变化；爻有爻变，以见空间本身相应于时间，也可见不同的变化。我们认识了不同的卦爻变化，就能够了解《周易》中关于时空结构的变化。
三、八卦及六十四卦的次序与方位，就是时空结构的个体形象。其变化繁多，极为复杂。为便于说明问题，仅以《先天八卦图》和《后天八卦图》的时空结构为例来剖析。
四、《周易》的信息透视出时与空的分合自如，亲密无间。信息之象，分为八卦与六十四卦为乾坤与既济未济。他们各以阴阳为分合，显示出时空的结构变化。
通过理、数、象、信息四个方面的考察，再进一步加以会通，我们见到了《周易》论述的时空结构，不仅在时空的分合上，而且在能见时空的顺逆上，都具有其特色，说明《周易》的奥妙与价值所在。
